那段恩怨的前因后果并不復雜。
簡而言之,便是散修張湛心性不定,起了貪欲之下,便回轉(zhuǎn)相約一己摯友助他取得神物,卻隱瞞了與那神物相關(guān)的具體信息,以及周一仙正告于他的諸般危險。顯然無知者無畏,張湛以為憑借其他幾位摯友手持法寶,聯(lián)手之下必能掃除神物守護之敵,成功取得天材靈寶,卻不想僅僅見到神物真身,便在那與神物伴生之靈手中一敗涂地。
唯一成功逃脫的,僅剩有意落在后面的張湛。
而那件神物品質(zhì),在“珍、靈、仙、神”四個品級的奇珍之中,正是僅次于最頂級的“神品”材質(zhì)之下的“仙品”!張湛顯然被“仙品”二字沖昏了頭腦,匆匆逃脫之后,失去至交好友以及直面那“仙品”神物伴生之靈可怖兇威,讓他知道自此與神物無緣,由是失魂落魄,自怨自艾。
久而久之,在后悔與愧疚中的張湛,竟心生怨念,將此遭結(jié)果算到了周一仙頭上,糾纏之下越發(fā)理直氣壯,卻是要讓周一仙給個說法。周一仙看穿其內(nèi)心真實面目,自不愿理他,張湛便不依不饒,一直追著他,惹得周一仙只好四處躲避,狼狽不已。
聽到此處,秦燁自是明了,皺眉道:“那張湛以怨報德,如此行徑與白眼狼何異?”
周一仙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也怪老夫識人不明,為其表面迷惑,卻是忘了散修之輩,大多對法訣、靈材等機緣趨之若鶩,從來是不計后果也要爭取的?!?p> 秦燁看向周一仙,道:“那么,老先生意欲何為?”
周一仙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厲芒,道:“張湛道心已失,執(zhí)著于無法獲取之物不可自拔,儼然入了魔境。更重要的是,他竟生出挾持小環(huán)威逼老夫之念,老夫斷斷不能接受如此行徑!”
秦燁點了點頭,道:“在下知道先生的意思了。不過,我需要先見過張湛其人,才能應下先生之事?!?p> 周一仙若有深意地笑了笑,道:“如此理所應當?!闭責钜詾榻褚贡愕酱藶橹梗磺行柘鹊鹊侥菑堈?,才能有后續(xù)時,周一仙卻道:“小友,接下來老夫便繼續(xù)為你講解所謂神魂‘質(zhì)與核’之論罷?!?p> 隨著周一仙鞭辟入里地講訴,秦燁總算全然明白了這頗為罕見的神魂理念,并以自己的理解消化著。結(jié)合秦燁自身那些奇異的經(jīng)歷,他慢慢捋清楚自己的神魂大致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簡而言之,秦燁前世五年受制于通天白玉塔復蘇,神魂消耗厲害,但由于通天塔本就不是為傷害秦家后人而來,故此一直保持著神魂的整體性。后來秦燁熬到了白玉塔復蘇,穿越時空之際,卻又意外遭遇時空亂流,那些亂流風暴卷起的時空回溯異象,不僅讓秦燁身軀回溯到十一二歲模樣,實際連他的神魂也大受影響。
通天白玉塔護持了他的神魂內(nèi)核之完整性,但具體上魂體卻大為凝縮,若非田不易竭力救治,穩(wěn)定了他的傷勢,秦燁也熬不過神魂最為低迷的時段。后來秦燁神魂緩慢自愈,他也開始修行青云道法,因為神魂整體性無損,所以他在修行“太極玄清道”時并不像其他神魂受創(chuàng)者那般事倍功半。
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講,魂體凝縮反倒是一件好事。等到秦燁神魂完全復原,但以魂體凝實程度與神魂壯大而言,他絕對比原先強了十幾倍不止!那場幾乎要了他性命的經(jīng)歷,反倒為其鑄就了大道之基。
當然,秦燁此時未能理解如此深刻。
比起自己所受之創(chuàng)傷是如何來的,秦燁顯然更想知道應該如何加快治愈它的速率。
周一仙能夠理解秦燁急迫的心情,道:“說完魂質(zhì)與魂核之辯,老夫便與你講講神魂凝練與治愈之法——其實,小友,你們青云門中,便有一法,能夠助益神魂康復?!?p> 秦燁對此表示懷疑,畢竟以田不易性子,若青云門中當真有能夠治療他的法子,田不易怎會不為他尋來?經(jīng)過這些年的相處,秦燁也算了解自己那喜歡板著臉故作嚴肅、不茍言笑的師父,實際上是一位極為護短之人。
周一仙笑道:“小友無需懷疑,實是老夫所言的那門法訣十分冷門,從來不為人知,便是有人知曉,也未必了解其真正的效用。其實,老夫甚至不確定,就算小友你拿到那門法訣,只怕也不一定便能學會,若無法修行自也談不上助益神魂康復了?!毁u關(guān)子了,小友,老夫便告訴你罷,那冷門無比的法門,名字叫做《九淵箓》,亦稱《九淵箓文》。此門法訣修行方式,與青云門中常見的法訣大相徑庭,便是你修煉的水法,也截然不同——呃,小友,你怎么了?”
——《九淵箓》?
——便是自己拿在手上的那份《九淵箓文》?
秦燁表情古怪,問道:“老先生,你所言的‘九淵箓’,莫非便是收藏在青云長門通天峰一脈的那本‘九淵箓’?”
周一仙也十分意外,道:“小友聽過此法訣?”
秦燁點了點頭,道:“你確定便是此訣,能夠助益神魂康復?”
周一仙一捋長須,篤定地道:“那是自然。”面對秦燁探尋的目光,周一仙嘆息道:“老夫知道小友定然十分懷疑,為何一個外人,竟能知曉你們門中奧秘,對吧?其實原因很簡單,老夫祖上,曾與青云門有故交,也一直有少許微末道法傳承下來,是以剛好知曉‘九淵箓’實情?!?p> ——《九淵箓》,竟是鍛煉修行神魂之法的法訣?
當真讓人意外。
難怪周一仙言說,此法修行,與其他青云道法大相徑庭。一個乃是御使天地法相之道法,一個卻是鍛鑄神魂的秘術(shù),二者自是截然不同。秦燁心中思忖,莫非青云門千年以來一直沒有人修成此法,掌教師叔也從不放棄,便是因為這個緣故?
夜?jié)u深。
五歲的小環(huán)熬不住疲乏,打了個哈欠,在火堆不遠的地方躺下睡覺。
雨夜溫度頗低,秦燁把自己行禮中的一套道袍取出,讓周一仙為她蓋上。然后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木柴,秦燁就那么盤膝而坐,冥思休憩。
——
幾個時辰之前。
遙遠的中州。
巍峨青云山上,七座山峰別樹一幟,高聳入云,蔚為大觀。其中翠竹幽幽,安靜而平和的大竹峰上,遠遠地傳來一陣犬吠之聲。相比云州東萊附近連綿大雨,此時大竹峰所在之處,艷陽高照,碧空萬里,白云悠悠。
時正值下午。
大竹峰回廊別院,弟子居處,排行老四何大智的那一間庭院里,隨意地分坐著幾個人。細數(shù)的話,便會發(fā)現(xiàn)所有大竹峰的弟子都聚在了此處,包括了剛山上幾個月的小師弟張小凡,以及他所照料的一條大黃狗,兩只慵懶的貓。
此乃大竹峰弟子每間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次的“論道”座談。
彼此交互心得,講解疑惑,各自修道路途碰撞之下,讓一應參與“論道”的人都獲益匪淺。不知從哪一回起,師妹田靈兒也加入了進來。其實此次由何大智主持的“論道”,之所以選在下午舉辦,正是為了照料兩個上午要做入門弟子功課的師弟師妹。
張小凡修為最淺,此類論道,他大多都聽得云里霧里,不甚明了。不過想起七師兄下山前對他說的那番話,也便十分勤奮,每次論道都參與,應了七師兄那句“不管聽得懂聽不懂,且先聽了再說,心中有了印象,待到修行遭遇困境,指不定便豁然開朗呢”!
此時論道進入尾聲。
一眾師兄們,皆在閉目回想此次論道收獲。田靈兒乃是最先一個脫出狀態(tài)的,畢竟有師娘天天教導,她在修行基礎(chǔ)方面非常牢固,當前境界應該明白的知識與道理,她大都從師娘蘇茹處獲知。更高深一些的,受限年齡與閱歷,她也不可能輕易明白,故此反而簡單輕松。
田靈兒環(huán)顧院子里閉目冥思的師兄,頗覺無趣,轉(zhuǎn)身看向那個十分“好玩”的小師弟,卻見他也皺著眉頭,像是在苦思冥想。于是只好目光再轉(zhuǎn),落到張小凡身邊,那一狗兩貓身上。
一看之下,頓時覺察意外,“哈哈”一聲笑道:“哎,師兄!你們看大黃、吹雪還有孤城它們?nèi)齻€,居然也在認真聽咱們論道哎!”
這一聲笑,自是把眾人從思索中驚醒。
宋大仁看一眼貌似十分認真聆聽的三只寵獸,無奈搖頭道:“小師妹,你又來說笑!大黃它們?nèi)齻€再怎么通人性,還能真聽懂人話,甚至聽懂咱們論道嗎?”
其他幾個師兄,也都笑了。
“汪汪!”
“汪汪汪!”
大黃狗見此,卻從地上起身,沖著宋大仁一陣吠叫。不過接著,它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狗眼轉(zhuǎn)了轉(zhuǎn),含糊地嗚嗚一聲,扭頭跑出了何大智的庭院。
“喵~”
潔白如云的吹雪,腦袋微微偏了偏,琉璃瞳孔里好似有過一瞬疑惑。
至于橘貓孤城,居高臨下地盤坐庭院古松,目似暝,意暇甚。忽地,孤城本身的直覺,讓它感到一陣不妙,“喵”地驚呼一聲,還沒能轉(zhuǎn)身就跑,便被一雙秀手抓住,接著清脆如佩的聲音叫道:“嘻嘻,抓到你啦,孤小城!咦,是錯覺嗎?怎么感覺你又變重了?”
田靈兒抓著橘貓,橘貓不服氣地掙扎,可它再如何也只是只貓而已,如何反抗得了一位正經(jīng)“御物境”修士?感覺到手中分量變化的田靈兒,稍微驚訝了一下,便開始揉捏孤城那軟乎乎的臉。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相比溫順如水的吹雪,田靈兒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更喜歡那整天臭著一張臉的橘貓來!
反抗無能的孤城,只得任由田靈兒放肆,一副生無可戀模樣十分生動。
殊屠未歸
周末愉快!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