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席席,枝葉摩挲。
青云駐地大部之人已經(jīng)遵從掌門諭令離開此地,原先熙攘的峰嶺駐地也變得寧靜。秦燁辭別兩位朝陽峰師兄之后,信步走在寧靜的山峰之間。此間駐地只做臨時之用,布置格局自是緊湊簡潔,以實用為上。
不過即便只是臨時居所,駐地一應(yīng)木屋也建的結(jié)實美觀,非是凡俗簡陋那般的居所。修士畢竟不同尋常之人,哪怕是伐木壘土,也能借助修為輕易而為。秦燁心中想到一路所見之普通人辛勤活命的艱辛,再想想修士翻手之間便能修筑如此一大片駐地,頗為感慨。
一時甚至心發(fā)臆想,若是以修士之能,供給天下凡人,又能養(yǎng)活多少原本會饑寒而亡的普通人呢?
不過很快,秦燁便自己醒悟,失笑搖頭。
雖說修士自凡人中來,如青云門等更是以“心懷正義、護持蒼生”為己任,可事實上,修士與凡人終究是兩個世界之人。便如當年初到河陽之時,大師兄宋大仁與他言說的一番話——青云門能輕易供養(yǎng)一座城池,可為什么他們下山采買,仍舊按照實際價值付與錢財,而非多多益善?
便是因為過分扶持,只會生養(yǎng)懶惰。
常言道是“升米恩,斗米仇”,正是如此。
再想起當初青云山下的農(nóng)戶,以及那日細柳村中所遇所見,秦燁心懷感慨之間,對于所謂“眾生皆苦”,仿佛有了不一樣的體悟。道家自然,佛家超脫,魔道逍遙,可所謂“眾生樂土”,又在何處?
他竟有些回憶起前世的諸般理念來。
又自行走間,駐地中隱晦波動的一股力量,吸引了他的注意。駐足體悟片刻,秦燁很快就尋到了此地安放在外圍的幾處陣法節(jié)點。青云門中雖以“御物”、“劍訣”為主流,似此陣道人才也并非沒有,只是觀其水平,四平八穩(wěn)有余,機變卻略顯不足,僅能用作遮掩行藏與迷惑之用。
秦燁在此地歇息一夜。
次日天地陰陽交泰之悸動,讓他緩緩從修煉中退出。早已習(xí)慣了每日勤修不輟,無其他意外的時候秦燁從不斷絕。雖說眼下他神魂傷勢緩解,面上蒼白顏色也正常了許多,尤其是身藏異寶“玄火鑒”,每日經(jīng)受那種純陽正氣滋養(yǎng),身體愈發(fā)康健,倒使他臉上顯出些紅潤。以他目前狀態(tài),也不必嚴苛局限于每日兩個時辰的修行限定,只是他自己習(xí)慣了這般修煉,時間一到便自然而然的醒轉(zhuǎn)。
走出休息的木屋,駐地山峰之外,仍自天色朦朧。
放眼所見,峰嶺下蒼莽一片,樹木森森,都籠在些微天光之內(nèi)。遙遠天際,云層逐漸明亮,一股溫暖而充滿力量的顏色正在其中醞釀,只待一霎迸發(fā)生機。
難得寧靜無事的一日。
秦燁嗅著清晨曙光未展,那浸透心脾的舒爽氣息,連日緊繃的情緒為之一緩。這些日子以來,他明顯感覺到自身實力的大幅增長,不過少有時間仔細梳理自身,今日倒是個不錯的日子。
目前他手中威能最甚的,自是雷法“五雷咒”。此道家法訣,竟正與他修行的“神相觀想法”相合,無意之間產(chǎn)生某種蛻變,威能較之其他人更甚。在自行梳理揣摩之后,秦燁很快發(fā)覺“五雷咒”中許多變化,都來自他所觀想的那位“秦天君”?!袄钻闭巧裣辔淦?,“雷法”出自神相逸散雷霆,“雷獸”更是身下胯下坐騎。
“五雷咒法”在秦燁借助觀想法,跳過了許多的崎嶇路途,倒有些似是觸碰到雷法真諦的意蘊。
因此使得秦燁心生感悟,直覺當他能將神相在識海中完全顯現(xiàn)之后,雷法恐會還有精進。
其次便是他依為根基的“五行訣”。水法、與木法在諸多斗法之中,也大有進步,不過秦燁心底清楚,那只是對“五行訣”的純熟運用,而并非如兩系法訣突破“法相之力”那般本質(zhì)飛躍。
如是想來,他這兩系法訣倒是許久未有實質(zhì)進展了。
左右無事,秦燁便走出駐地,在山峰幾里之外尋到一處林木茂密的山谷,打算在此專研一番“木行訣”。木行法相之“融靈”,秦燁憑此多次化險為夷,不過隨著修為進步,他感覺自己對“融靈”的掌控尚且處在表面,未能真正深入理解透徹。
“融靈”還有極大的挖掘潛力。
便如秦燁此時,正是想深入演練“融靈”衍生的“遁法”。他的“木遁”之術(shù),目前只能依憑自己法力“化生”的林木,乃至以自己煉鑄的法寶為根基,才能御使。
秦燁直覺,此法的上限絕不局限于此。
若他能將自己掌握的“融靈”之法更進一步,或許便能做到脫去自身法力的禁錮,“木遁”之法真正能夠借助一應(yīng)“木靈”施展,凡所有林木之處,都應(yīng)當可以施以遁術(shù)才是!
這并非是秦燁臨時起意,而是早在練出“融靈”之后,便萌生的想法。
而且以他揣測,“遁術(shù)”不應(yīng)當僅僅局限于“木靈”才是,如果他修為長進,對“融靈”融會貫通,是否可以在遁術(shù)里增添“水遁”之法?再做衍生的話,進而還應(yīng)當有“土遁”、“火遁”才是,完全掌控五行,豈不成了“五行遁法”?
秦燁神情振奮,眼露精光,倒是為自己的暢想而引得萬分期待。
“通曉五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而且單就遁術(shù)的實用性來講,‘土遁’應(yīng)是第一首選。畢竟雙足所立,何處不是大地?”
秦燁心情頗為古怪,喃喃自語地想了一陣,忽地手訣變換,抬手打出一掌。那一掌落在他身前古木之上,沉悶聲響里伴著某種奇異的“嘶嘶”之音。等他收回手掌,看那落掌之處竟一片焦黑,縷縷青煙寥寥,迎面便有股焦糊的氣味傳開,竟似被火焰灼燒一般。
很明顯,這便是“火行訣”的雛形了。
秦燁原定計劃里修行“土行訣”還沒能窺探到一絲訣竅,反倒是從未想過的“火行訣”,在受到神物助益之下,短短時間里竟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能成功將道家法力演變?yōu)椤盎痨`力”,后續(xù)法訣的修行自是水到渠成。
“是了?!?p> “倒忘了今日的主要目的,乃是修習(xí)‘木行融靈’,可不能本末倒置啊?!?p> 幽幽林間,靜謐無聲。
哪怕是蟲豸鳥獸,少有靈智,也能本能的感知到來自修士的威壓。在這種遠比天敵氣息可怕的威壓之下,它們哪里敢發(fā)出一點聲響?不過隨著秦燁盤膝坐在一棵巨大古木之下,細細感悟天地自然,身上屬于修士的威壓收斂,逐漸散發(fā)出仿若林木的自然氣息后,林間細碎的鳥語蟲鳴再度響起。
微風(fēng)漸起。
樹葉倏倏而落。
落葉輕盈翻飛,也落到秦燁的身上。微風(fēng)吹動他的頭發(fā),落葉掉落在他的肩膀、頭上,他也一無所知。一只鳥雀好奇的落下,在他肩膀偏著腦袋瞅他一眼,清脆的叫了兩聲,隨后一躍跳到他頭上,唱起一陣回響不絕的鳥語。
秦燁仿佛當真化作了自然一物。
他細細的感受著周遭的自然之氣,體內(nèi)法力勻速流轉(zhuǎn),木靈的氣息從他身上逸散而去。比起他身后的古木,散發(fā)濃郁木靈氣息的秦燁,在鳥雀的眼里恐怕比那古木更像是林木。
時間一晃,便是一日。
秦燁從沉浸中蘇醒,實乃腹中饑渴。他一邊回想此前修行所獲,一邊靠著古木吃著準備好的干糧。一日的修行,他也算有所收獲,至少在體悟自身與自然樹木的木靈氣息里,有了極大的進展。
要施展“遁法”,他首先要做到的便是感知自然樹木中的木靈之氣,而后憑借自身法力與之通感連結(jié)。他自己施展“化生”之法,以及御使的法寶,本身就與他有所聯(lián)系,感知起來自是得心應(yīng)手。
可這感悟自然樹木與之連結(jié),卻并不容易。
秦燁緊皺眉頭,思索自己的修行之道。
忽地一片落葉從古木落下,而后晃晃悠悠,自他面前飄飛,隨即落在他盤坐的膝蓋上。秦燁心有所悟,拾起樹葉,運轉(zhuǎn)法訣時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落葉里逐漸散去的生機。
猛然間,秦燁叫了一聲,驚立站起。
一道突如其來的靈光,給了他重要啟示——感知自然木靈之氣,還有什么能比得上直接融入其中更加真切的?秦燁目光一亮,回身看向那巨大的古樹,躍躍欲試。
融身古木,而不傷害古樹,并非一件易事。
不過秦燁耗費一番思量,以深厚“木行訣”修為,再輔以法寶威能,最后竟當真融身進入到古樹之中。那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秦燁仿佛置身于自然木靈之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潮水般簇擁而來——亙古,寧靜,無喜無悲,無動無波。
仿佛,他已然化身為佇立天地的一株古木。
山谷樹林間,再沒了一絲修士的氣息。
樹林里的鳥獸蟲豸,再度活躍起來。便是天道自然賦予它們的本能,也無法覺察處自己身下的古樹與此前有何不同。反倒是稍顯濃郁的清新木靈之氣,讓它們愈發(fā)親近。
久久。
嗖~!
突然一陣破空,打破此地寧靜。平平無奇的山谷里,驟然落下一道黑衣身影。緊接著又是一聲銳響,天上一道人影攜帶沉凝猶如山岳的氣勢緊追而下。
樹林再度靜寂無聲。
“此乃青云駐地,你好大的膽子!”
黑衣身影站定,聞言不露慌亂,反倒好整以暇轉(zhuǎn)過身來,眼中帶著肆意打量的神色看著來人。
“原來是你,真是讓人意外啊?!?p> 【節(jié)日快樂~咳,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