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回去時,發(fā)現(xiàn)蕁悠的房門開著,她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坐在床邊。
“蕁悠,在想什么呢?”明媚走進去關上房門,到她旁邊坐下。
蕁悠看她進來,扯出了一個笑臉:“……沒什么,你怎么回來這么晚?”
“我之前看過顧梁寒之后,去了一趟高階弟子房找柳公子。”
“這樣啊……”蕁悠語氣淡淡。
“你不舒服嗎?”明媚關心道。
蕁悠搖頭:“沒有?!?p> 她想起來自己離開前的事情,問道:“茗淵前輩都跟你說了些什么呀?”
“她……就問了一些關于我們幾個人如何如何相識之類的。再就是你既然醒了就可以回來住了,不用再去極淵峰頂了?!?p> “哦……”明媚點了點頭。
“明媚,問你一個問題。”蕁悠突然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
“好?!泵髅母杏X她的狀態(tài)一直有些奇怪。
腦海中組織了半天言語,蕁悠還是垂下頭:“……算了,沒事?!?p>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說??!”明媚環(huán)住她的胳膊。
蕁悠故作輕松道:“沒什么,就是覺得累了,好久沒好好休息了,你現(xiàn)在沒事了,我終于可以踏踏實實睡一覺了?!?p> 想來是自己最近對顧梁寒的關心比較多,忽略了這個照顧自己數日的人,雖然比自己大一些,能力也比自己強一些,但到底是個女子,這么久的奔波勞苦又怎么可能不累?自己居然反應如此遲鈍。
“是是是!那我走了,你快些休息吧!”明媚趕緊站起身。
“嗯……”蕁悠脫了鞋子躺在床榻上,明媚替人仔仔細細蓋好被子,然后吹熄了燈退出了房間……
……
第二天的時候,明媚悄悄推開蕁悠的房門,發(fā)現(xiàn)她還睡著,就沒有進去打擾她。去看望過顧梁寒之后,打算在凌緲峰隨意走走,卻發(fā)現(xiàn)一路上遇到的弟子,都在用別樣的目光看著自己,有羨慕,還有嫉妒,甚至還有嫌棄的,還一邊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什么。
明媚感到疑惑不已,豎起耳朵努力想聽到些什么。
“她是什么人物啊,居然能夠勞動我入門三年多從未見過的茗淵師叔親自出面……”
“那天真是夠可怕啊,她傷了好幾個弟子,眼睛紅紅的,像妖怪似的,渾身都是殺氣??!”
“除了門中三位長老,別人都還沒上過極淵峰呢,她居然去待了三天!”
明媚的注意力放在了一個重點上,傷了好幾個弟子?是誰傷的?自己嗎?那天的事情幾乎沒有什么印象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三位道長替自己凈內力,為何會是茗淵救了自己?想到之前蕁悠并沒有告訴自己真相,明媚轉身,向著豐子洵房間那邊跑去。
“小道士,你在嗎?”明媚拍了拍門。
豐子洵打開門,看到有些著急的面容,疑惑的問道:“明媚,怎么了嗎?”
“……進去說!”明媚推著他一同走了進去,關上門還沒等坐下,明媚就問道:“你知道我昏迷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嗎?”
豐子洵身形一滯:“……蕁悠沒有告訴你?”
明媚搖搖頭:“并沒有,所以我才來問你?!?p> “額……她都沒有說,那我可不敢開口,下次她又要針對我了?!彼麛[了擺手。
明媚拉著他坐到凳子上:“放心,我不會告訴他是你說的,感覺現(xiàn)在外面都在傳些什么關于我的話,就我自己還不知道真相……”
豐子洵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的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其實那天我也不在現(xiàn)場,但是聽說……”
豐子洵一邊說著,明媚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
“明媚!你跑哪去了?”蕁悠睡醒以后,就一天沒有看到明媚,顧梁寒房間里沒有,豐子洵房間也沒有,難道去找柳肅蕭了?蕁悠走出房門離開,其實明媚就坐在屋頂上,一動不動就看著蕁悠走遠,也沒有出聲叫她。
過了一會兒,柳肅蕭練完功過來,遠遠就看到房頂上坐有一抹顯眼的紅色身影。
“怎么在這里,有什么心事嗎?”柳肅蕭躍上來找她,發(fā)現(xiàn)明媚臉色不太好。
明媚沒有看她,而是繼續(xù)看著遠處:“柳公子,你……你覺得我是不是個壞人?”
“怎么會呢,為什么要這樣問?”柳肅蕭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明媚垂下頭:“我才知道,那天……竟然打傷了你師門中的弟子……”
柳肅蕭明白過來她在說那天發(fā)生的事情,溫聲寬慰道:“……那不能怪你,是你走火入魔失去意識了?!?p> “……不怪我怪誰呢,畢竟出手的人可是我啊……”明媚嘆了口氣。
柳肅蕭想了想,還是問道:“其實明媚姑娘,那天晚上我就想問你,你之前練過些什么功法?怎么會走火入魔那么嚴重呢?”
明媚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師父從沒讓我練過什么特別的內功,以前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覺得有可能……是我很早以前……練過什么功導致的吧……”
“很早以前?”
“嗯……師娘說我記憶被封,應該是那以前吧……還有那日,連乩也被我親手挖了心……我也是意識混沌下做的,呵呵,這可真是親手報仇了呢!”明媚苦笑。
柳肅蕭想起來,他那日也聽到了雙清籠與明媚最后的對話,隨即問道:“明媚姑娘,那你想找回……以前的記憶嗎?
明媚手掌支著臉,想著過去三年多的事情,回答道:“之前因為師父師娘待我很好,我覺得無所謂想不想得起來,現(xiàn)在,我卻有些害怕想起來,萬一我曾經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萬一那邪功是我自己煉的,專門去害人的,所以才被封了記憶藏在蘅山居……那我要怎么辦呢?”
柳肅蕭趕忙說道:“將你藏起來的人,更有可能是想要保護你的……”
明媚抬頭望天:“也許吧,我不知道他是誰,師娘說他也故去了,我也怕想起來了,心里肯定會更加難過……”
“明媚姑娘……”柳肅蕭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安慰她,有些局促。
豐子洵告訴她那日發(fā)生的事情后,她震驚了好久也沒緩過神,可是從頭想想,無所知的過往已然離自己遠去,毫無印象,凌緲峰的主掌又救了自己,說明自己還沒有犯下什么不可饒恕的大罪,還有補救……沉悶半日,已經也想了很多……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很快吐了出來,臉色恢復如常,帶著淡淡的笑容:“沒關系呀,至少現(xiàn)在我知道自己不會去做個惡人,師父師娘的仇報了,身邊還有朋友陪著,我挺滿足的!”
柳肅蕭看人說通自己不再難受,心下稍安,繼而問道:“那茗淵師叔……有對你說什么嗎?”
明媚搖搖頭:“并沒有……不過沒有想到,原來你口中那位茗淵師叔,居然是這么年輕貌美啊……”
“師叔她,乃天選之人?!绷C蕭想到茗淵,開口說道。
明媚覺得好奇:“天選之人?那是什么意思呀?”
“據說她出生三月能言,五月能行,七月識字讀書,剛到及笄之時已然出師獨修……”
“哇!這么厲害?。 泵髅牧髀冻鲆荒樀某缇粗?。
柳肅蕭點點頭繼續(xù)說道:“是,所以她當年修行至辟谷之期,便依舊是少女之態(tài)。我?guī)煾改菚r才是弱冠之年,那都已經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了。”
明媚不由感嘆道:“真是絕世出塵啊,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美的女子呢……”
柳肅蕭動了動嘴角,忍著笑小聲說道:“明媚姑娘,你剛才的表情,就好像一個癡漢一般……”
明媚傻笑起來:“嘿嘿……說真的,她真的很美呢,我差點開口喊姐姐……”
柳肅蕭笑出聲來:“若是被一個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丫頭叫姐姐,我想師叔她也不會生氣的!”
“哈……對了柳公子,那些被我傷了的弟子都是誰,我覺得,我應該去向他們道個歉才是。還有你的師父師叔,他們幫我,我卻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明媚有些內疚的說道。
柳肅蕭對她說道:“我都已經去看過了,他們都沒什么事,師父師叔剛剛閉關了,暫時見不到,明媚姑娘,你不用太在意了……”
她垂下頭:“唉……心里真的是過意不去呢!”
柳肅蕭還是笑的溫和:“沒事,都已經弄清楚真相了,他們不會怪你的!”
“謝謝你,柳公子?!泵髅母屑さ目粗?,笑的如同她名字一樣,明媚。
“客、客氣什么……”柳肅蕭頓了頓,臉上又有些不自然了。
這時,不遠處走過一些弟子,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著淡藍色衣裙的女子,柳肅蕭突然有些慌張道:“明媚姑娘,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說著不等她回話,轉身跳下屋頂。
“哎?柳……”明媚沒來得及告別,人就閃身離開了,而且還是從另一條遠路跑走的,明媚有些納悶,她又看了看那些弟子,想著難不成是怕被他們看見?高階弟子屋頂上不能待嗎?想了想,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也起身跳下來,回了房間。
無功而返的蕁悠發(fā)現(xiàn)明媚已經回房了。
“哎,我還找你呢,這一天沒見人,跑哪去了?”她走到桌子邊坐下來,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
明媚看著她:“……其實哪也沒去,就在附近。”
“那我怎么沒找到,你是故意躲著我嗎?”蕁悠投來質問的目光。
明媚搖頭:“那當然沒有,就是沒有碰上而已,你體力恢復的怎么樣了?”
蕁悠活動了一下肩膀:“恢復挺好的,要切磋切磋試試嗎?”
明媚低頭想了以后兒,開口問道:“蕁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蕁悠一怔,隨即說道:“……什么打算啊,看你咯?!?p> 明媚斂眸,語氣有些失落:“師父和師娘還在的時候,我曾經想就永遠跟在他們身邊,可是……唉,其實沒想過報仇之后我還能活著,現(xiàn)在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水中的浮萍,無根無源,隨波而往……”
蕁悠聲音軟下來:“……無處可往,那就一起在這江湖上走一趟吧,你不是還想找滄笙珠嗎?”
“總覺得希望很渺?!煜麻g有幾人見過滄笙?它到底在什么地方出現(xiàn)過?又該往何處去尋?”明媚不知道這些問題究竟是在問誰。
“這是……放棄了?”她挑眉。
明媚眉頭微皺:“還沒開始呢,雖然真的很難,但沒有放棄……”
蕁悠將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一直支持你!”
明媚彎了彎唇角,拍了拍肩上那只手:“明天一起去看顧梁寒吧!”
“好?。 笔n悠點點頭。
極淵峰之巔,那道不世身影獨自靜立于風中,緩緩抬起右手,一道微弱的青色靈力盤桓于掌中,片刻后終是消散了。她收回手負于身后,極目遠眺,難辨眸中之色……
……
用過早飯后,明媚蕁悠叫上了豐子洵一起去探望顧梁寒,谷雨霄端著藥碗從他房間出來,正好與幾人碰面。
“顧小公子已經無礙,今天是最后一次服藥,之后便可行動自如了。”
明媚點點頭頷首一禮:“我們知道了,這些時日有勞谷道長如此費心照顧他?!?p> 谷雨霄淡淡一笑:“不必言謝,幾位進去看他吧,我先告辭了?!?p> “請慢走。”明媚說著,幾人都往一邊站讓開道路。
房間里的顧梁寒正在穿外衣,明媚走到他面前:“讓我看看你的傷都恢復了沒有?!?p> 顧梁寒一愣,握住自己的衣領:“哦……可是媚兒,傷在胸口,你確定要看嗎?”
明媚瞪大眼睛,看著巴巴望自己像怕被非禮了一樣的顧梁寒,自己拍了一下額頭:“我忘了……小道士,你來替他看看?!?p> 明媚和蕁悠背過身去,豐子洵走過來,拉開他的衣襟看了看:“恢復的還可以,但是可能會留下點疤痕……”
“人沒事就好,男子漢身上有一點疤也應該沒什么吧!”蕁悠說道。
“媚兒……你會不會嫌棄我呀?”顧梁寒語氣有些撒嬌的意味。
明媚嘴角一抽:“這個問題應該問你未來的妻子才對……”
“那也是……”
明媚趕緊打斷他:“顧梁寒,我要跟你很認真很認真的說事情?!?p> “好,你說,我會很認真很認真的聽著!”顧梁寒系好衣服,坐的筆直。
明媚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我們來凌緲峰已經叨擾多時了,等你好了,我們也就應該離開了……”
顧梁寒連連點頭:“嗯嗯,這我知道,雖然這里生活的挺愜意的,但是我肯定不會賴著不走的!”
明媚搖頭道:“并不是這個意思,現(xiàn)在我的仇報了,大家……也該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
“你不是要……”顧梁寒坐不住了,一下子想站起來。
明媚伸手按住他的雙肩讓他重新坐下:“顧梁寒,你之前說我曾經救過你,這回你救了我,就算是扯平了,你不欠我什么,還是回家吧,畢竟你還有你的父母家人,這么久不回家,他們怎么樣了,你一點不關心嗎……”
顧梁寒被噎到,無話反駁,苦著臉說道:“我……那你呢……”
明媚扯出一個笑臉:“你不用擔心我,有蕁悠陪著呢?!?p> 顧梁寒鼓著勇氣說道:“媚兒……你跟我……回家吧!”
明媚一愣,手指敲了一下他額頭:“說什么呢,我還有事情要做的。”
“痛……是什么事情呀?”顧梁寒揉著腦袋問道。
“自然是與你沒關系的事情。”蕁悠突然說道。
“哼!媚兒的事情才不會與我無關!”顧梁寒反駁道。
“那就先把你塞回你家!”蕁悠抱臂。
“喂!怎么能這樣!”顧梁寒生氣的看著她。
明媚轉頭,對一旁靜立的豐子洵說道:“小道士,這一路也多謝你了。之后你要去找你的義父嗎?”
豐子洵垂眸搖頭道:“……其實你不用謝我,你也算……幫我報了仇?!?p> “嗯?什么?”明媚一臉茫然。
“……抱歉,我是……隱瞞了你們真相。我與義父漂泊無定,那日,我義父也是聽說了傳言,那時便去參與了第一次的獵殺游戲,他……已經被人殺死了?!?p> “!!”三個人聞言,都訝異的看著他。
豐子洵繼續(xù)說道:“我在亂尸堆中找到他的尸體,頭被人砍去了,而令人意外的就是,第一場角逐沒有勝者,我便懷疑這是一個圈套。安葬義父之后,我參與了第二次的獵殺游戲,是想找出幕后的主使,可是我自身能力不足,沒有能夠進入最后一場角逐,后來我便在城外,看到了關于明媚的通緝,所以才找上你……”
“能力不足?”蕁悠眼神掃向他,顯然不太相信。第二次參與游戲的人,已經沒有什么出色的高手,基本聰明人都已經知道那是個圈套,只是的確還有不少嫌命長的去“湊熱鬧”。
豐子洵嘆了口氣:“唉……我就是不想……殺人……”
顧梁寒撇嘴:“原來,這就是你的秘密啊……”
明媚朝他問道:“那你如何輕易就相信了我?因為我?guī)阕叱隽嘶镁???p> 豐子洵搖了搖頭:“也不全因如此。我其實在最后一輪角逐場之外等待著,可是游戲居然突然就終止了。我正奇怪,便看到柳兄抱著一身血污的你疾奔出來,我沒有跟上,也不知道你們去了哪里……所以一開始在外遇上你,也有幾分試探的……”
明媚表情微變,但也沒有說什么。
蕁悠眉頭皺起,原來他早就見過明媚,一路上都瞞著呢……
他繼續(xù)說道:“后來雖然因為心中內疚,一路跟著你,但之后得知了那獵殺計劃幕后主使是連乩,所以,最后與你一道,也是為了給義父報仇……”
“原來如此……”明媚兀自點頭道。
“對不起……”豐子洵露出一臉愧疚的表情。
明媚沉默一瞬,說道:“沒有必要道歉,我說過,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沒有傷害我們的心思,我不怪你?!?p> 豐子洵聞言抬起頭,微笑看她:“謝謝你,明媚?!?p> 蕁悠插話道:“……那你以后,又作何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我無父無母,十年多以前義父將我收養(yǎng),從此便一直跟著他……”豐子洵語氣中難掩落寞。
“要不然,就下山以后再說吧!”明媚覺得好像挺簡單的告別被弄的一下子有些亂了,一時談論也得不出什么結果。
“嗯……”豐子洵輕輕點了點頭。
“反正這小少爺得回自己家了!”蕁悠冷眼。
“才不要你替我做決定!”
顧梁寒跟蕁悠又帶著怒氣兩相對視著,明媚又有些無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