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天氣冷下來了，仍然有不少弟子能夠堅持卯時便去武場修煉，明媚跟寧昔月也早早起身，兩人一同去試劍峰練功，一路上明媚都跟在寧昔月的斜后方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
寧昔月疑惑問道：“你怎么感覺跟做賊一樣的？在躲什么嗎？”
明媚說道：“哦，我就是怕遇上……”
“遇上誰？”
明媚抬眼向上看了看：“呃……好像已經(jīng)有一陣子沒有見到過含嫣師姐了……”
寧昔月說道：“她啊，奉曉師叔對她近期的修行不太滿意，要求師姐閉關(guān)修煉一段時間?！?p> “哦……這樣??！”明媚立刻松了一口氣，步伐改變，新的走路姿勢跟剛才比較簡直算是大搖大擺了。
“……怎么了？”寧昔月對人的反應(yīng)越發(fā)不解。
明媚解釋道：“上次含嫣師姐來找我，說是我害她被身邊的人責(zé)怪，我一時氣憤頂撞了她，她應(yīng)該特別生氣……”
寧昔月笑了一聲：“哈？那所以你要好好練功了，萬一她出關(guān)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找你打架怎么辦？”
明媚撇嘴：“……她會有正當(dāng)理由找我打架嗎？”
寧昔月挑眉看她：“你說呢？沒有理由就不會找借口嗎？”
明媚眼角一抽：“咳……”
“不過你當(dāng)時有膽量去頂撞她，這會兒怎么還害怕了？”
明媚搖搖頭：“倒不是害怕，就是盡量不要打照面，我不怕她，但是就是真的不怎么想見到她。她總覺得我搶了她身邊的人，萬一她又看到我跟你一起，豈不是對她刺激更大？”
寧昔月嘴角一勾：“你跟我一起的刺激當(dāng)然比不過跟柳師兄一起對她的刺激更大呀！”
明媚一手捏了捏鼻梁，有些無奈：“……別說了，她出關(guān)以后終是要碰面的吧，想想都覺得特別的不舒服……”
寧昔月?lián)u搖頭說道：“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再別想了，同在一個師門，打照面那是必然啊，不要想那么多，就還是做你自己該做的，說你自己想說的就行了?！?p> “唉……”
“哎？你這簪子倒是別致的很?。 睂幬粼伦⒁獾矫髅牡陌l(fā)髻。
“是嗎？哈……其實我也這么覺得！”明媚伸手摸了摸那根銅簪，換個束發(fā)方式，她還跟蕁悠學(xué)了半天呢。
寧昔月挑眉道：“你這樣子可不是謙虛的表現(xiàn)?。 ?p> 明媚歪過頭看她：“咱們說的是簪子好看，又不是說我好看，當(dāng)然無所謂謙不謙虛呀！”
“哈，還真是伶牙俐齒呢！”寧昔月笑出聲來。
“還好還好~”
……
巋山門自從丟失了滄笙珠后，每夜開始都要有弟子專門把守著山門，今夜到了顧梁寒和豐子洵值夜守山門，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聊著，顧梁寒漸漸有些昏昏欲睡，豐子洵則有些不自然的走來走去。
“……你走了幾十個來回了，不累嗎？”顧梁寒靠在一旁門柱上有些眼暈了，干脆閉上眼睛都不想看他。
豐子洵語氣有些不自然：“我、我覺得有點冷，走動走動暖暖身……”
“已經(jīng)都入冬了，是有些冷呢，要不然我們練會兒劍吧！”顧梁寒站直身體準(zhǔn)備拔劍。
“都這么晚了，還是好好守著吧，萬一把別的弟子給吵醒了，還以為有人亂闖山門，到時候我們肯定會被罰的！”
“唔，也是哦?！鳖櫫汉f著又靠回了門柱上：“唉……以后門看的緊了，就不能悄悄溜出去打野味了……”
豐子洵眼神微閃：“……不要總想著吃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更能敦促修行了！”
“哎你說，這山上山下各有一個山門，周圍都還設(shè)有結(jié)界，有能力的人就算有人守門也都能進(jìn)來，你看那個偷滄笙的都溜進(jìn)來了，沒本事的人連結(jié)界也過不了，所以為什么還要人來守門?。俊?p> 豐子洵嘴角一抽：“……可能是要防止那些介于有本事和沒本事之間的人闖進(jìn)來吧！畢竟這類人應(yīng)該算多數(shù)……”
顧梁寒夸張的大幅點頭：“嗯~有道理?！?p> 豐子洵走到另一邊的門柱前站著，抱著劍抬頭看向夜空。
過了一會兒，一陣難以察覺的微香氣體飄散在微風(fēng)中，顧梁寒覺得眼皮沉重，緩緩滑倒在了地上。
豐子洵扭頭一看，趕緊跑過去蹲下身查看，伸手一探他鼻息，還好，還在正常呼吸。
一雙腳步悄然而來，站定在他旁邊，帶著深沉的聲音說道：“放心，只是迷香，我不可能現(xiàn)在殺了他的，否則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之人了?！?p> 豐子洵一頓，仰頭看向來人，點頭道：“是……”
……
似乎已經(jīng)到了一年當(dāng)中最冷的時候了，夜色比以往降臨的更早了。蕁悠在房間里沐身過后，有些微微疲乏的一手支著下頜靠在床幃邊想事情。
外面響起了明媚有些激動的聲音：“蕁悠蕁悠，你睡了嗎？”
蕁悠看向門口：“沒有呢！”隨即起身開門。
“蕁悠！外面下雪了！”明媚在門口笑著看她。
蕁悠往外一看，雖已然入夜，但天地一片卻是白色的，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斷的飄落下來，仿佛玉色的蝴蝶，輕盈飄忽。
“冷不冷？快進(jìn)來！”蕁悠拉著明媚進(jìn)了房間：“我們?nèi)ゴ斑吙?！?p> “好啊！”明媚進(jìn)來以后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
蕁悠推開窗子，兩個人就站在窗邊，看著越來越大片的雪花，好像漸漸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白色網(wǎng)將這天地籠罩起來，萬物被遮掩了原有的色澤，唯剩一片素潔……
蕁悠偏過頭看向明媚，她眼中帶著些許光亮，認(rèn)真的盯著外面飄落的大雪。下雪了，她第一個就來找自己一同看雪，一抹笑意不經(jīng)意便爬上了眉梢。蕁悠伸手想去捏一捏明媚的臉，伸出的手卻停在了半空，明媚轉(zhuǎn)頭看向她，眼里帶著些許疑惑，蕁悠收回手輕咳了一聲說道：“咳……想來明日一早該掃雪了吧！”
明媚笑道：“掃便掃了，不如今夜我們先去玩一玩如何？”
“……好！”蕁悠回身去拿了兩件披風(fēng)，兩個人拉著手踩著已經(jīng)堆積的挺厚的雪，跑到了外面，冰冰涼涼的雪花飄落到臉上，手上。明媚蹲下身捧起一些積雪拋向天空，蕁悠抓起一把雪扔向明媚，明媚一邊躲開一邊反擊，很快，兩個人身上都是白茫茫的了，但是笑聲卻是那樣的放松自在……
蕁悠腦海中回憶起很多年前的畫面，自己帶著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在外面跑著，鬧著。她從來都希望，自己陪伴著的女孩子能夠無憂無慮，永遠(yuǎn)開心的笑著……
……
從崔府君那里得來的珠子，并沒有被封藏起來，而是現(xiàn)在被那人握在手里，琢磨著關(guān)竅。
“羅酆大人，魑剎大人命人來為您送上一份禮物?！惫聿顏矸A。
羅酆揉了揉額頭，臉上微帶汗珠，似乎耗費了不少內(nèi)力。他眉頭一皺，沉聲道：“魑剎？他為何要為我送禮？”
“魑剎大人說同為鬼族效力，雖然鬼界各支殿互不干預(yù)，但同一級當(dāng)中有個盟友終歸是好些，所以希望也能夠與羅酆大人有所來往?！?p> 羅酆沉默一瞬，將手中珠子塞入內(nèi)懷：“盟友？呵……那便拿上來吧。”
一個女子被鬼差引入，羅酆坐在座上看著她，單薄的黑紗半遮半掩的覆在身上，修長潔白的脖頸，纖細(xì)的腰身似乎能夠被一把握住，被一條腰帶勾勒出極致的線條。一雙長腿隨著被走動時帶起的微風(fēng)吹開的薄紗裸露著，蓮足落地?zé)o聲，這女子的外形無疑是極其艷冶的。羅酆的眼神從她進(jìn)來之時便一刻也未曾離開她。
到了幾步之外，女子扭著腰肢下拜：“小女子見過羅酆大人~”
“你，過來?！绷_酆朝她伸出手。
女子嫣然一笑，緩步走到羅酆面前，忽然就被他一把拉入了懷中。
她坐在人腿上，抬眼看他，媚骨的眼神含俏含妖，笑意蕩漾。這是一個從骨子里就散發(fā)著妖媚的女人，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似乎每時每刻都在引誘著懷抱著她的這個男人。
“羅酆大人~”
女子嬌羞一笑，伸手環(huán)住人脖子。
羅酆一手摟著她腰身，一指輕挑人下巴，兩人漸漸挨近。忽然，他眼神一變，突現(xiàn)狠厲，手上發(fā)力，一掌灌入那女子的胸腔！
“啊！”女子驚叫一聲，隨即化為一陣黑氣飄散。
“呵，美人計？不過是為了滄笙珠罷了?！绷_酆拍了拍自己的衣身，眼中只有冰冷。
數(shù)百年來，自己身邊的美人并不在少數(shù)，即便難與此等姿色相比較，但是對他而言，區(qū)區(qū)美人又算得了什么？誰也不能惦記他手中的滄笙！
他一副淡然的模樣對鬼差吩咐道：“去回稟魑剎大人，就說這份禮物我收下了，多謝他的美意?！?p> “是?！惫聿顟?yīng)聲退出大殿。
滄笙在手，必然是會有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盯著。人多羹少，這并不是可以拿出來分享的東西。如果得到了滄笙珠的力量，不光是鬼界，人界也可以劃歸自己所有了，可不能被別人占有這一切。最近耗費了不少心神，滄笙珠似乎慢慢有了反應(yīng)，羅酆決定暫時悄悄離開自己之所，尋一處藏身修煉，以免再有人相擾。
……
人間暴雪之日，最適合殺人，因為白雪可以掩蓋住尸身與血腥之氣，尸體冰凍不腐，也好最終處理。
“王爺有旨，護(hù)城將軍府房氏一族包藏禍心，意圖謀反，今順應(yīng)圣意，勒令誅滅其九族！”
皚皚白雪之上，映襯著滴落的點點紅漬。
一名少年拖著一身重傷，深夜間提著刀奔命。
身后一人帶著數(shù)十人持劍追趕。
重傷奔逃不過，少年很快便被人追上包圍起來。昏蒙的夜色之下，他孤身與那些人對峙著。
一道黑色身影站于高處房頂上，駐足觀望著下面的一切。
冰雪漫天，寒氣悲鳴，刀劍相爭瞬息之間摧殘著枯枝敗葉。
少年寡不敵眾，本就帶傷之人，眨眼間又添新傷。
為首之人語氣謾蔑：“房家第十三代獨子，當(dāng)真是人中翹楚。不過你所有的家人都死了，你以為一個人又能掀起怎樣的風(fēng)浪？我現(xiàn)在就送你去陪他們！”
少年雖已面無血色，眼中卻透露著堅定不屈，他緊握刀柄，決心戰(zhàn)至最后一口氣。
為首那男人身法即快，只在三招之內(nèi)便已然晃動身形出現(xiàn)了那少年身后，一劍劃中了少年拿刀的右手腕。少年手一軟，未及反應(yīng)，便被緊接著而來的一掌震出數(shù)步之外，撫胸口吐鮮血。
他渾身被血汗染透，呼吸紊亂，已然力竭，只覺得眼前一團(tuán)黑影，帶著殺意逼近，他手腕劇痛，無法抵擋，腿上一軟，執(zhí)刀單手撐地。
為首的男人目光凜冽，口氣之中略帶遺憾：“雖是難得的年少有為，但可惜投錯了人家，今日你注定要命喪于此，從此安都王城再無房家！”
少年苦笑一聲，悲憤道：“我房家世代忠良，如今被奸臣打壓，族人赴死，恨卻不能馬革裹尸捐赴戰(zhàn)場！”
他垂下頭，合上眼眸，等待著索命一劍的到來。
黑影自高處躍下，霸刀上手，阻擋了那致命一擊。
許是意外會有人出來阻擋，為首之人面上一驚：“何人如此大膽！竟敢違逆王爺之命？”
黑影絲毫不屑與那人言語，直接提刀出招，沒費多少力氣，想要殺死少年的那批人就全都喪命在了雪地中。
那道黑色身影站定在少年面前。
他費力的抬眼問道：“你……你是誰？”
“自然是救你性命的人?！?p> 少年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黑影收起刀，扛起少年離去，身后的尸體，也慢慢被白雪封凍住。
……
“唔……”顧梁寒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居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身上還披著豐子洵的外衣。他正站在一旁認(rèn)真的守著門。
“哎！怎么回事??？我怎么睡著了？”顧梁寒一下子站起來。
豐子洵看了他一眼，從他手上拿回自己的外衣：“可能是你最近太用功，所以太累了?！?p> “那你為什么不叫醒我??？萬一發(fā)現(xiàn)的話我可就麻煩了！”
“我看你睡得熟，沒忍心吵醒你，這有我守著呢，如果有人來我肯定會叫你的?！?p> 顧梁寒有些不好意思：“咳，這樣不太好吧，你累嗎？要不然你休息一會兒換我守著？”
豐子洵搖了搖頭：“我不累，天就快亮了，等一下就可以回去了?！?p> 顧梁寒活動了一下脖子隨意看了看，突然指著遠(yuǎn)處道：“你看天那邊，是桃紅色的哎！”
豐子洵望向那抹紅霞：“嗯，應(yīng)該就要下雪了吧……”
……
樓文弦依然在為滄笙丟失的事情煩心。派出孟軒麒下山多日查探消息也無甚結(jié)果。
“那人招式并非出自巋山門，絕不是內(nèi)賊，只是六院修仙門派高層如何能去查？當(dāng)真棘手……”他深深思索。
豐子洵站在主殿門口，看到殿內(nèi)之人負(fù)手踱步，有些焦急的模樣，輕聲開口道：“掌門……”
樓文弦看向門外：“嗯？你有何事？”
“稟掌門，弟子對滄笙珠被盜之事有一點看法，所以想與掌門說明，希望能夠有點用處……”
樓文弦微感意外，定定看了他一會兒，說道：“進(jìn)來吧！”
“是?！必S子洵從容進(jìn)來，走到樓文弦?guī)撞酵庹径h首。
樓文弦說道：“那日也是你第一個發(fā)現(xiàn)黑衣人的吧！”
豐子洵點頭：“是，他從弟子面前奪門而逃，弟子與他過招時，曾近距離看到他的眼睛。”
樓文弦問道：“怎么，難不成你見過那雙眼睛？”
“正是?！必S子洵應(yīng)道。
“哦？”樓文弦眉頭微挑。
豐子洵說道：“弟子這些時日反復(fù)想著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那雙眼睛，前兩日守山門之時才想起來，之前有兩位其他門派的長老曾來過，弟子在山門有見到他們。那夜黑衣人的眼睛，與其中一位長老有幾分相似！”
樓文弦沉默一瞬，嚴(yán)聲說道：“你可知曉自己在說什么？若是沒有充足的證據(jù)，這便是對旁人的污蔑！”
“弟子明白，之前因為并不能確定在哪里見過，所以也沒有敢說出來，只是最近越想越覺得很奇怪，有誰能夠知曉掌門人將滄笙珠藏放到了何處呢？莫非當(dāng)日他們二人來時，掌門對他們有所透露？”
樓文弦沒有說話，但是他想起，那日確實有提到過自己房間較為安全的地方。
豐子洵繼續(xù)道：“如果掌門真有透露過的話，那是兩位其中之一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樓文弦對他說道：“你倒是心思致細(xì)，我與那二人也相識甚久了，那夜也與盜賊交手，倒是不曾注意。”
豐子洵身形微滯：“弟子……絕不敢妄言，如今也只是猜測而已，見掌門多日對此事憂心，弟子若不能為掌門分憂，也請掌門莫要責(zé)怪弟子今日魯莽……”
樓文弦點了點頭：“我知曉你心意了，這件事情不要與別人說起，你下去吧?！?p> “弟子告退?！必S子洵行禮退出主殿后，不禁深深吐出了一口氣。
樓文弦眸色微沉，他自然沒有將那日前來的二人排除在嫌疑之外。只是若真是他們之一，也需籌劃如何才能讓盜賊暴露，否則就立場身份而言，是無法明著去與人對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