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和橋與文瑾

　　星城黃花國際機場。

　　鑒于上一次被粉絲強行接機的教訓(xùn)，商念決定以后每次出行都坐頭等。

　　許婧堃安排人在各個粉絲群里反復(fù)講了不要接機，專門負責粉絲管理的小吳也和幾位粉頭再三強調(diào)。

　　雖然只能約束大部分人，但商念走的是專屬通道，幾次遇不到正主那些不死心的粉絲也會漸漸散去。

　　這到酒店之后，商念又練了一會歌，十二點準時睡覺。

　　第二天，Kevin早早就到了酒店，他和許婧堃一起，敲響了商念房間的門。

　　商念穿著睡袍，半邊臉抹著白色泡沫，左手搭在門上，手上拿著一只剃須刀。

　　“怎么這么早！”商念皺眉。

　　“是你太晚了吧！”許婧堃看了看表，“都八點了！”

　　商念側(cè)身讓他們進來，自己往盥洗室走去。

　　謝俞正坐在外間的沙發(fā)上看報紙，見許婧堃二人進來，朝他們點了點頭。

　　商念繼續(xù)剃他剃了一半的胡子。

　　他仰起頭，鋒利的刀片自下頜骨沿下巴滑過，摩擦產(chǎn)生碴喳聲，帶走了白色的泡沫和泡沫覆蓋下的胡茬，露出光潔的皮膚。

　　許婧堃恰好進來看到這一幕。

　　許婧堃抱著手臂靜靜地看，心想這一幕若是放到偶像劇里，不知道要引起多少尖叫和舔屏。

　　“《武林外傳》的進度怎么樣了？”商念看著鏡子里的許婧堃問。

　　“已經(jīng)開機了?！痹S婧堃說，“畢竟羅震是圈子里的老人，做這些得心應(yīng)手?！?p>　　商念刮完剩下的半邊臉，從一旁的瓶瓶罐罐中拿出須后保濕乳液，涂在下巴上，然后抹滋養(yǎng)乳。

　　“我這還有一個本子?！鄙棠钷D(zhuǎn)過身。

　　他走到外面的客廳，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遞給許婧堃。

　　”這部劇先籌備著，等我《歌手》差不多錄完時，就可以上馬?！?p>　　“好?！痹S婧堃接過，放到手袋里。

　　“商念。”

　　“時間不多啦?！眐evin說，“先把你的衣服搭配好。”

　　“今天你唱什么歌？”

　　“民謠?！?p>　　“那就簡單點，白襯衫吧?！眐evin說，“也不要什么點綴，就普通的白襯衫?！?p>　　“會不會太簡單了？”許婧堃在一旁問。

　　kevin從自己帶的巨大行李箱中挑出件最合適的，遞給商念。

　　“一會你就知道了?！眐evin說。

　　商念進房間換好，再出來時，上身是白襯衫，齊腰扎在下身的深色褲子里，皮帶也是黑色的，全身除了黑白兩色，只有皮帶扣的lv標識是銀色的。

　　看到商念的那一刻，許婧堃知道kevin為什么會這樣給他搭配了。

　　如果只能用一種形象描述我們青春時的那些悸動和遺憾，那它一定屬于白襯衫。

　　那天早晨陽光正好，而你恰巧穿了一件白襯衫。

　　許婧堃看著商念穿著衣服時修長清瘦的樣子，情不自禁想到在他電腦里看到的那些肌肉照。

　　“不行?！?p>　　kevin撐著下巴，仔細打量著商念。

　　“你的發(fā)型不合適?！眐evin看著商念扎的小辮兒，“既然是唱民謠，一定要形象清爽。”

　　“小辮兒有點痞，應(yīng)再清爽些?！?p>　　“商念你可以嗎？”kevin詢問商念意見，“換發(fā)型？”

　　商念有一個習(xí)慣——把專業(yè)的事交給專業(yè)的人做。親身了解過kevin的能力后，他便對kevin疑人不用。

　　“我相信你的能力?！鄙棠畋憩F(xiàn)的非常信任，“以你的判斷為準。”

　　聽到這話，kevin深感榮幸地看了商念一眼，體內(nèi)的查克拉頓時燃燒起來。

　　“那就板寸?！彼f地斬釘截鐵。

　　“但不能剃那種傳統(tǒng)的?！眐evin認真思忖，“你的頭型很好，就剃短點，正好凸顯顏值。”

　　說干就干，半個小時的功夫，kevin效率非常高的給商念剃好了頭。

　　看著換發(fā)型后氣質(zhì)為之一變的商念，kevin滿意點頭，“不錯，是我理想中的樣子?！?p>　　kevin覺得自己已經(jīng)愛上這份工作了。

　　商念人帥身材好，身材比例絕佳，時尚感超強。給他做造型，kevin覺得自己的專業(yè)性得到了最大的體現(xiàn)。

　　不僅如此，商念還為人和氣，平等待人，非常相信他的能力。

　　不像有些明星，鏡頭前各種做戲，私下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他們的助理其實不是助理，是奴隸社會的奴隸。

　　kevin每次為那些明星服務(wù)的時候，臉上笑嘻嘻，心里媽賣批。

　　每逢kevin給商念做造型，許婧堃都非常清閑，坐在一邊處理公司的事務(wù)，時不時抬頭欣賞就行。

　　湘南衛(wèi)視，《歌手》錄制大廳。

　　今天商念第一個出場。

　　他坐在椅子上，身邊放著一架馬頭琴。

　　全場燈光打暗。

　　緩緩響起鼓聲，與此同時，一束光柱照在打手鼓的人身上。

　　讓我再看你一眼從南到北

　　像是被五環(huán)路蒙住的雙眼

　　另一束更大的光柱亮起，照亮了商念，他安靜地唱著。

　　安靜其實不是絕對的靜謐，它也需要一些聲響來襯托。

　　比如空山新雨后，鳥叫響徹在窗外山林中，天地之大，只余你和鳥共處。

　　再比如此時的舞臺，手鼓簡單的節(jié)奏，吉他簡單的和弦，和商念本真不做偽飾的聲音，就很安靜。

　　前三期商念唱的都是很燥的歌，所以這一次，安靜的他讓全場觀眾非常驚訝。

　　于是觀眾安靜下來，認真聽著。

　　商念邊唱邊看著面前的觀眾席，但他眼神始終沒有定在某個地方，他其實誰都沒看。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青春一樣回不來

　　代替夢想的也只能是勉為其難

　　商念想起江楓。

　　江楓曾經(jīng)很認真地對他說，他要留在這里，當一名無國界醫(yī)生。

　　當時他們站在乞力馬扎羅之巔，已經(jīng)爬了一晚上的山，經(jīng)歷了溫度、濕度和含氧量下降后筋疲力盡的絕望。商念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和靈魂第一次靠的那么近。

　　江楓說這句話的時候，時刻正是凌晨，太陽掙扎著從遠方的地平線升起。

　　當時商念看著他說出這句話后的虔誠和昂揚，又看看遠方的日出。

　　他突然就想起王小波的一段話。

　　“太陽初升時，忽然有十萬支金喇叭齊鳴。陽光穿過透明的空氣，在暗藍色的天空飛過。在黑暗尚未褪去的海面上燃燒著十萬支蠟燭。我聽見天地之間鐘聲響了，然后十萬支金喇叭又一次齊鳴?！?p>　　后來江楓家的集團破產(chǎn)，江楓父親因為經(jīng)濟罪進了監(jiān)獄。

　　本來要結(jié)婚的于菁菁和江楓，因此分手。

　　江楓最終也沒能留在非洲，他去紐約做了一名心臟科醫(yī)生。

　　因為他還有一個妹妹，在紐約念高中。

　　一夜之間，年輕人同時失去了夢想和愛情。

　　讓我再聽一遍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來了我在等你呢

　　唱到這里，商念拿起腳邊的馬頭琴，拉起琴，蒼涼遼遠的琴聲響起。

　　商念邊拉琴，又想起了一些事。

　　江楓家出事后，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他打了過去，還賣了一輛車，希望能有點幫助，但依然于事無補。

　　對于菁菁，商念挺憤怒的，這才是他不想替江楓出席婚禮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命運一樣回不來

　　我也不會再對誰滿懷期待

　　我知道這個世界

　　每天都有太多遺憾

　　所以你好

　　再見

　　舞臺又重歸安靜，只余手鼓聲循環(huán)往復(fù)。

　　商念唱完了所有他想對江楓說的話，靜靜等著鼓聲結(jié)束。

　　他站起身，“鼓手劉鳴，吉他手宋遠帆。”

　　直到此刻，觀眾才如夢初醒，爆發(fā)出激烈的掌聲，激動地呼喊著商念兩個字。

　　商念朝臺下鞠躬。

　　所有歌手的競演曲目結(jié)束后，大家再一次相聚到大廳。

　　“今天大家是怎么了？”賀洪說，“不約而同選了外文歌。”

　　所有人——孔澍、風初晴、周月涵、吳筆、湯望潮齊齊看向商念，商念無辜攤手。

　　賀洪看到這些歌手整齊劃一的動作，有些忍俊不禁。

　　“對，除了商念。”，他補充。

　　“商念，只有你唱中文歌。你覺得自己會是第幾?！辟R洪又開始挑事。

　　“我拒絕回答?！鄙棠钜槐菊?jīng)，表情嚴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被他再次逗笑。

　　“好，現(xiàn)在開始宣布排名?！辟R洪斂容。

　　......

　　“這期排名第三位的歌手是?！?p>　　“第三位的歌手是?！?p>　　“讓我們恭喜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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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表n靈朝廚房問，“湯燉好了嗎？”

　　“夫人，已經(jīng)出鍋了，可以吃飯了?！?p>　　“好?！表n靈點點頭，走上樓。

　　“動動，吃完飯再和小叔玩，先吃飯?！表n真走到兒童房門口，笑容可掬地說。

　　“奶奶！”一個小男孩喊著朝韓靈跑過來，“叔叔好厲害哦。圍棋我都下不過他?！?p>　　商念跟在動動身后，笑著摸他頭，“等以后動動就能下過我啦，你才學(xué)了一年嘛?！?p>　　“叔叔抱?！眲觿映棠顝堥_手。

　　商念彎腰一把把他抱起來，動動摟著商念的脖子，小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崇拜。

　　韓靈見他們叔侄倆親密的樣子，笑道，“從小就喜歡你，以前你在英國，經(jīng)常纏著我和你視頻?！?p>　　“你沒來的這段時間，天天問我為什么小叔叔還不來，是不喜歡動動嗎？”

　　商念聽大娘說話，笑著看著動動，“叔叔是因為太忙了，怎么會不喜歡動動呢？”

　　“那叔叔以后可以每天都來陪我玩嗎？”動動歪著頭說。

　　“嗯?！鄙棠钭龀稣J真思索的樣子，“每天不行，每周可以?！?p>　　“那好吧?！眲觿佑行瀽灢粯?。

　　韓靈和商念見小家伙不開心的樣子，忍不住都笑了。

　　“但是動動?！鄙棠钚χf，“如果你表現(xiàn)的好，不惹奶奶生氣。”

　　“叔叔每周來都會給你帶禮物?！?p>　　“真的！”動動眼睛一亮。

　　“真的。”商念重重點頭。

　　小家伙頓時開心了。

　　商念大伯忙于工作，大哥和嫂子都在外地上班，外地的教育質(zhì)量自然沒有帝都好，所以從上幼兒園開始，動動就到了奶奶身邊。

　　所以今天這頓晚餐，只有商念和大娘，還有小家伙動動三個人。

　　動動一定要坐在小叔旁邊，商念邊吃飯邊照顧他，給他夾菜。

　　動動的家教很好，吃飯不哭不鬧不說話，才四歲就能把筷子用的很靈活，一個人認真地吃飯。

　　商念看著桌上滿滿當當?shù)牟?，基本上都是他愛吃的?p>　　尤其正中間那道冒著熱氣的佛跳墻。

　　“你大伯去南海艦隊視察了?！表n靈笑瞇瞇地說，“今兒就咱們娘倆，說點悄悄話?！?p>　　“奶奶，還有我！”動動一邊喝湯，一邊抗議。

　　“對，還有奶奶的小寶貝！”韓靈聞言，笑的合不攏嘴。

　　韓靈雖然年過六十，但保養(yǎng)得當，非常雍容，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人。

　　如果在外面遇到她，絕對想象不到她已經(jīng)是孩子的奶奶。

　　“您說?！鄙棠羁兄粔K肋排，糖醋汁做的非常好。

　　“你還記不記得文瑾？”韓靈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文瑾？”

　　“就是文家的小姑娘，你幼兒園同學(xué)，小時候經(jīng)常一起玩的?！?p>　　“哦哦，想起來了?！鄙棠钕肫鹆四莻€總打扮的和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怎么了？”

　　“你爺爺?shù)囊馑际牵屇銈兿冉佑|接觸，做做朋友?！?p>　　商念突然把筷子放下，他看了眼動動。

　　“你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了，該考慮結(jié)婚的事兒了。”韓靈見他不喜，耐心開導(dǎo)。

　　“這個事兒，你大伯和你父親也是支持的?！?p>　　“你先和她接觸接觸，實在不行，大娘幫你做主?！?p>　　“那好吧?！鄙棠類瀽灢粯?，和剛才動動的小表情一模一樣。

　　“你這孩子！”韓靈氣笑，“你知道文瑾有多好嗎？”

　　“要不是你爺爺和文老關(guān)系好，還輪不上你?！?p>　　“哼?！鄙棠罾浜撸肮烙嫺氣O差不離?！?p>　　不就是討長輩歡心嗎？這種人最虛偽。

　　“叔叔，你不能背后說人壞話?！眲觿油蝗婚_腔，“老師說了，這是不對的！”

　　動動小臉嚴肅，逗得商念心情一下變好了。

　　從軍委大院出來，謝俞開車，往壹號院駛?cè)ァ?p>　　商念坐在副駕上，想起大娘說的文瑾，又想起許婧堃，一陣沒來由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