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沫顫抖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盆千生荷的花瓣。
早已枯萎的花瓣,簌簌而落。
北沫低頭沉默地望著地上的那些枯黃的花瓣,確認了自己應(yīng)該昏迷起碼三個月以上的時間了。
房間內(nèi)有辟塵法陣,潔新如故,不染纖塵,但枯死的花朵證明了時間的流逝。
有許多不解,疑惑以及恐懼,在北沫心中緩緩升起。
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和幽泉血魔的那場大戰(zhàn)結(jié)果到底如何了。
如果說輸了,自己怎么會安然無恙地躺在房間中這么久。
如果說贏了,自己的房間內(nèi),怎么像沒有任何人進來過一般?
不說其他人,像烈肅和陳玉綺是不可能不來的,而玉綺來過的話,絕不會讓這盆千生荷就這么枯死。
當然,還有最后一種可能,那就是和幽泉血魔的大戰(zhàn),最后蜀山贏了,但是和自己交好的人比如烈肅,陳玉綺他們,剛好都受了重傷,甚至可能發(fā)生了不測……
一想到這里,北沫再也忍耐不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朝房門外走去。
他必須馬上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
房門處亮著一道清光,有人在離開時啟動了這個房間的禁制。
北沫心頭跳了一下,接著伸手在清光上抹過,打開禁制跨出了房門。
房間外靜悄悄地,一個人都沒有。
北沫的住所,是在蜀山第三峰的金城峰上,因為這里是劍律堂所在之地,所以很多人更喜歡叫它劍律峰。
峰頂是劍律堂,峰腰處則是劍律堂屬下弟子們所居的洞府,北沫在那里也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洞府,但因為他是三代首席弟子,職責(zé)極重,需要處理的事情也多,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劍律堂內(nèi),在劍律堂大廳的旁邊給自己弄了一個房間,峰腰處的那個洞府反倒極少會回去。
走出房間,就是劍律堂大堂外的廣場,平常的時候,這個廣場是整個蜀山派最熱鬧的幾個地方之一,來來往往都是前來稟告各項事宜的弟子。
蜀山劍律堂,可不僅僅是掌管蜀山派內(nèi)部刑罰,同時還負有監(jiān)察天下的重任,一旦修行界中出現(xiàn)禍亂蒼生的妖魔邪徒,那么劍律堂的弟子就會立馬劍出蜀山,斬妖除魔,平定禍亂。
他們的修行,就是不斷地戰(zhàn)斗流血。
蜀山的“劍壓天下”這四個字,并不是說蜀山弟子平日里有多么盛氣凌人,囂張跋扈,而是指世間一旦有事,蜀山弟子總是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站在最前面扛住風(fēng)雨。
劍壓天下,壓的是邪魔外道,守的是人間的規(guī)矩,護的是正道的秩序。
所以,劍律堂大廳外的廣場,向來是蜀山人員往來最多的一個地方。
就算是和幽泉血魔大戰(zhàn)的當日,這劍律堂中也留有足夠的留守人員,還是他北沫親自安排的,一共十五個人。
可現(xiàn)在那些人的蹤影一個也看不見。
整個廣場一片死寂。
肯定是出事了!
北沫瞇了瞇眼,只是他暫時還不能判斷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后他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情,那就是廣場的上空處,亮著一層薄薄的光幕。
這是劍律堂的防御陣法正在運轉(zhuǎn)的標志,而平常的時候,這個陣法是隱伏著的,除非劍律堂受到攻擊時才會自行啟動。
北沫的心霍霍跳了起來。
此時是誰在攻擊劍律堂?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
這種時候,絕不能慌,更不能亂。
他如此在心底告訴自己。
然后北沫開始朝著廣場外一步一步走去。
廣場的前方是一條廊道,穿過廊道就是劍律堂的大門,廊道和廣場得聯(lián)接處有一塊三丈來高的石碑,碑上一面刻著“以劍為律”四個筆意森嚴的大字,另一面則是一柄長劍和一條黑索的圖案。
北沫轉(zhuǎn)過這塊巨大的石碑,正準備踏入廊道上,然后他的心臟卻猛烈收縮了一下,接著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光線昏暗的廊道中,居然有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劍律堂弟子獨屬的玄黑色勁袍,背對著廣場方向,緩慢地在長長的廊道中躑躅而行。
從剛才開始,北沫就一直在奇怪劍律堂中怎么一個人都沒有,現(xiàn)在他終于看到了一個人,而且還應(yīng)該是劍律堂弟子,可是北沫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意,反倒變得更緊張了一些。
因為背對著他的那個人,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一肩高一肩低,背脊僵直,膝蓋像是彎曲不了一般,腳掌只能在地上拖行而走,這種走路姿勢讓北沫有些眼熟。
而且身上那襲劍律堂的黑袍也太臟了些,上面布滿了灰塵污垢。
“什么人,站??!”
北沫朝著那道身影沉聲喝道。
身影真的聞聲就站住了,然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北沫也馬上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古正罡,和烈肅一樣,是劍律堂的十大掌劍弟子之一,也是這次北沫安排的留守人員的負責(zé)人,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向不錯,平常也是固定的牌友。
然而在古正罡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北沫的身軀卻微微一震,木然呆在了原地,看著古正罡的眼神變得異常悲傷。
古正罡也同樣望著北沫。
只是眼神空洞無物,根本沒有焦點,有兩道血水正緩緩從他的眼眶中流出,滴答滴答落在衣服的前襟上,他抽了抽鼻子,似乎聞到了什么氣味一般,口中發(fā)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接著像找到了鮮美的食物的野獸,直直伸著雙臂朝北沫撲了過來。
手指上長著烏黑尖銳的指甲。
古正罡,赫然已經(jīng)變成了一頭血尸。
北沫用最強大的意志力,將自己涌起的悲傷迅速地壓下。
自己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頭喪失了人性的怪物,而不再是以前那個自己熟悉的同門古正罡!
已成血尸,再非同門!
他在心底如此對自己說了一句。
做為劍律堂的首席弟子,北沫的心性定力足夠他經(jīng)受住這樣情感上的考驗。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北沫下意識地抬手就往身后抓去。
可惜他抓了個空。
北沫這才想起,自己的青豹劍,已經(jīng)在那天和那頭金丹血尸的戰(zhàn)斗中損毀了。
北沫苦笑了一下,剛剛從昏迷中醒來,自己的神智還是沒恢復(fù)到正常水準。
而就這一怔神間,古天罡變成的血尸已經(jīng)撲到了他的面前,北沫只來得及抬手架住它的雙掌,避免那尖銳的指甲劃傷皮膚,否則自己也會變成這種可怕的怪物。
然后,血尸的肩膀就狠狠地頂在了他的胸口上,北沫的嘴角沁出一縷鮮血,整個人被撞地飛起,撞在了身后的石碑上。
飛起之時,北沫不忘閃電般踢出一腳,踢在了那血尸的肋部,咔嚓幾聲脆響,應(yīng)該是血尸體內(nèi)肋骨的折斷聲,可惜那血尸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身軀微微頓了頓,馬上又朝北沫撲了過來。
于是,兩名劍律堂的弟子間,展開了一場野獸般的殊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