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肅將北沫小刁兩人送出營地后,并沒有直接返身回去,而是站在崖邊,看著遠(yuǎn)去的那兩道逐漸變小的身影,微微蹙著眉。
今天他和北沫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一次爭執(zhí),這是兩個人之間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爭執(zhí),誰也沒能說服誰,然后兩個人都沒有再去觸碰那個話題,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有時候,不碰比碰的問題更嚴(yán)重。
從沒產(chǎn)生過爭執(zhí)的兩個人,一旦發(fā)生分歧,說明產(chǎn)生分歧的那個點,對兩人來說都很重要,這種心結(jié)真的這么容易化解么?
烈肅不知道。
就像剛才北沫寧愿選擇那個剛認(rèn)識的小妖族和他一起去云溪谷,卻拒絕了他。
這讓烈肅心里很不舒服,以前只要出任務(wù),北沫的第一選擇從來都是他。
我現(xiàn)在不是你的第一選擇了嗎?
烈肅有些煩躁,甚至有種自己被拋棄了的感覺。
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仿佛貓踩在棉花上。
烈肅回頭望去,卻是那位滿頭銀發(fā),面如滿月的老道士。
“林道長?!?p> 烈肅客氣地對他招呼了一聲。
這位老道士,是這個營地建成沒多久,就從其他地方流亡至此的,當(dāng)時身邊還帶著一個徒弟,也就是那個李聰。
現(xiàn)在籠罩著整座營地的那個防御陣法也是出自他的手筆,可以說同樣是這個營地的創(chuàng)建者之一。
老道士自稱姓林,俗家名字已不用多年,早已忘卻,在血尸之變以前,是一個喜愛云游四方的野修。
不過能以觀海境的修為,布下足以抵擋金丹血尸的防御大陣,雖然是個野修,但當(dāng)初得到的道法傳承應(yīng)該極為不俗。
而且這林道士所學(xué)頗雜,諸子百家無所不通,見識甚是不凡,這半年時間來給了烈肅許多有用的建議,所以烈肅對這林道士一直很尊重。
林道士攏著雙手,慢悠悠地走來,走到烈肅的身邊,和他一樣望向崖外,看著那兩道消失在夕陽中的身影。
“烈肅小友,看來你與你這位北師兄的感情很好?!?p> 林道士含笑說道。
“差不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能不好么?!?p> 烈肅有些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你們蜀山劍律堂,果然名不虛傳,真是英杰輩出,老道我行走天下百余春秋,沒啥大本事,但一雙老眼看人還算有幾分火候,你們這位北沫道友,可是一個很有力量的人。”
林道士望著崖外,由衷地嘆道。
“他是劍律堂首席,戰(zhàn)力之強(qiáng),在蜀山三代弟子中排第四,又怎么會是沒力量的人?!?p> 烈肅依然一副懨懨的模樣,隨口答了一句。
“老道說的力量,可不是什么戰(zhàn)力,也不是修為境界?!?p> 林道士搖了搖頭道:
“這種力量,是一種氣和勢,氣能影響你周圍之人的人心,勢則可讓人一往無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和勢,或強(qiáng)或弱?!?p> “像烈肅小友,你的氣就很強(qiáng),與你接觸之人情緒極易被你所影響,不過你的氣卻偏向柔美,似那江南煙雨,小橋流水,適合馳騁于情場之上,可無往而不利。至于你的勢,老道不怕說句老實話,頗弱!”
“而那北沫道友,則是極少見的氣,勢兩強(qiáng)之人,他的氣望之有如崇山峻嶺,勢則如汪洋大海,這是一個能做大事情的人,也是一個能成事的那種人!”
“沒想到林道長居然還精通相道,以前倒是從來不知?!?p> 烈肅驚訝地瞄了這老道士一眼。
“呵呵,這不是什么相道,只是老道活了幾百年,總結(jié)的一點觀人之術(shù),也算不得準(zhǔn)。”
林道士頗有深意看著他道:
“烈肅小友,你可是有心事?”
烈肅聞言微微一怔,然后搖了搖頭。
林道士笑了笑,接著話鋒一轉(zhuǎn)道:
“冒家兄弟中的冒其火,如今看來是回不來了,只剩下一個冒其雷,就算實力再強(qiáng),也是孤掌難鳴,他們那幫人,聲勢必然會變?nèi)醪簧?,而你們這一邊,則多了一個北沫道友,雙方之間的實力對比已全然不同,再無原先的平衡,此后這營地就是蜀山弟子的天下了?!?p> 說道這里,那林道士突然停頓了一下,接著似是漫不經(jīng)心般說了一句話:
“只是不知烈肅小友接下來又該如何自處?!?p> 烈肅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之色,他緊緊盯著對方問道:
“林道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士,如無其事地笑了笑道:
“這個營地,是烈肅小友你一手建立的,營地中的一切規(guī)矩也是你訂下的,不過接下來,是不是一切還按老規(guī)矩行事,還是說會變成那個北沫道友的規(guī)矩,我們這些托庇于營地中的人,希望能盡快知道,也好有個準(zhǔn)備?!?p> 烈肅的呼吸,驀然急促了幾分,他久久凝視著眼前的老道,右手手掌不經(jīng)意間緊握住了腰間春水劍的劍柄,旋即松開。
“我和他的規(guī)矩,從來都是同一種規(guī)矩,那就是蜀山劍律堂的規(guī)矩。”
烈肅漠然說道,聲音有些轉(zhuǎn)冷。
林道士聞言,露出一個松了口氣的表情,拈須歡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大家也就放心了?!?p> “看來烈肅小友和北沫道友之間的情誼真的是極深的,如今整個天地已全然大變,兩位又已經(jīng)大半年未見,你們之間的情誼卻絲毫未改,殊為難得,殊為難得,哈哈哈……”
“蜀山弟子,向來同心同德,這一點永遠(yuǎn)不會改變。”
烈肅淡淡地道:
“而且北師兄并不會在此久留,明日他就會動身離開這里,所以營地中的事務(wù)依然由我主持,林道長你就放心吧?!?p> 林道士聞言,眼中終于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只是就在他剛想說句什么的時候,身軀卻突然微微一震,然后眼中神情轉(zhuǎn)為驚懼,茫然望著烈肅的身后。
烈肅遽然回首望去。
原來月亮已從身后的方向升起了。
只是,為什么今夜的月亮……會這么紅?
紅的就像是從那條曾經(jīng)橫跨蜀山上空的血河中升起來一般,無比的妖異。
天地間,從未曾出現(xiàn)過此等血月異象。
烈肅的臉色,也瞬間變成一片雪白。
這一夜,青云大陸,血月東升。
吳四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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