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路向西

　　安安怔怔地從北沫手中接回了她的刀，而北沫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到了空地的中間。

　　他環(huán)視了一眼，視線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然后開口說話：

　　“我叫北沫，有些人已經(jīng)認(rèn)識我了，有些人還沒有，我也是一名蜀山弟子，是烈肅的師兄?！?p>　　“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那個營地已經(jīng)毀了，我剛才和烈肅商量了一下，我們兩個準(zhǔn)備往西走，去青城山。因為那里可能還有我們蜀山弟子在戰(zhàn)斗，我們準(zhǔn)備去和他們一起戰(zhàn)斗?！?p>　　“你們可以選擇跟我們?nèi)ィ珡倪@里走到青城山，足有兩萬余里，路途遙遠(yuǎn)，在如今的世界，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到那里，所以我不會跟你們承諾保證什么。”

　　“當(dāng)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留下來，留在這里，山頂上的那個營地，我已經(jīng)清理了一遍，現(xiàn)在上面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一頭血尸，這附近方圓百里之內(nèi)，也沒有血尸了，所以你們?nèi)绻x擇留在這里的話，暫時還是比較安全的?！?p>　　“當(dāng)然，這個天下，早已沒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了，誰也不知道像昨天晚上那樣的事情，還會不會再發(fā)生?！?p>　　“留在這里，還是一起上路，沒人知道哪一個是更好的選擇，這個選擇也只能又你們自己做出，一旦做出，以后各安天命。”

　　北沫的話說完了，樹林間一片安靜，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上現(xiàn)出猶豫不決之色，走還是留，確實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不過安靜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一道聲音就從樹林邊緣傳來的。

　　“我和你們?nèi)ァ！?p>　　誰也沒想到，第一個做出回應(yīng)的，居然回是那個冒其雷。

　　北沫和他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冒其雷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望著遠(yuǎn)方出神。

　　而和冒其雷幾乎同時出聲的，則是小刁。

　　“我也和你們走?！?p>　　這妖族青年迫不及待地挺了挺胸道，只是說完之后，卻又連忙看了眼安安還有熊蒙，這才想起自己可不是一個人。

　　“走?！?p>　　受傷頗重的熊蒙艱難地說了一個字，安安則只是點了點頭，坐回了妹妹的尸身旁邊，她的手指在雯雯的臉上輕輕滑過，目光逐漸變得堅定，然后緩緩舉起了那柄細(xì)長的眉刀。

　　“既然如此，老道也隨兩位去青城吧！”

　　林道士也從那個暗紅色的木箱上站起身來，他的臉上猶自掛著一絲哀傷之色。

　　“老道那可憐的徒兒，死在營地中，老道是再不愿呆在此等傷心之地了?！?p>　　接下來，其他人也紛紛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其中白芷母女是肯定跟著北沫他們離開的，那幾名原本重傷垂危的云溪派女弟子，在服下小刁帶回來的補天丹之后，情況已經(jīng)大為好轉(zhuǎn)，應(yīng)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復(fù)了，接下來的長途跋涉倒是沒什么大礙。

　　最后，除了兩三名野修，在猶豫了半天之后，最終還是決定留在這里，其他人都選擇了跟隨北沫和烈肅去青城山。

　　只是此時誰也不知道哪個選擇更正確一些。

　　既然做出了決定，大家就都開始準(zhǔn)備，北沫準(zhǔn)備在這里再停留一天，讓大家先休整一下，像熊蒙這樣只是受些皮肉之傷的人，在服了丹藥之后，明天應(yīng)該就行動無礙了，然后他又分出一些丹藥，交給那些準(zhǔn)備留下來的人。

　　小刁則砍了一些樹木，居然很快被他做出來一輛大車，那幾名還未愈痊的云溪派女弟子，可以暫時躺在這大車上跟隨大家一起前行。

　　而安安則已經(jīng)自己的妹妹安葬，白芷在那座微微隆起的新墳上插上了一塊用樹干削出的墓碑，花骨兒則摘了一些野花做了一個花環(huán)，掛在了墓碑上，她會永遠(yuǎn)想念這位愛笑的雯雯姐姐的。

　　所有人都在忙碌著。

　　北沫來到了獨坐于樹林邊緣的冒其雷身邊，也坐了下來。

　　冒其雷回首望了他一眼，眼瞳中依然一片死氣沉沉。

　　“我來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愿意和我們一起上路，你很強，有你加入，其他人的安全都會有更多的保障?！?p>　　北沫誠懇地對冒其雷說道。

　　他沒有問冒其雷現(xiàn)在心情怎么樣了，也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冒其雷這樣的人是不需要安慰的。

　　冒其雷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遠(yuǎn)方，兩人各各沉默了一會，然后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的北沫，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冒其雷卻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當(dāng)時為什么要救我？”

　　他依然沒有回頭。

　　北沫回憶了一下道：

　　“當(dāng)時我什么都沒想?！?p>　　冒其雷望著遠(yuǎn)方略帶嘲諷地說道：

　　“什么都沒想，就冒著那么大的風(fēng)險救人……這就是你們名門正派的作風(fēng)么？”

　　北沫摸了摸鼻子，心里暗自說了一句：

　　這跟門派出身其實沒什么關(guān)系，當(dāng)時只是看你蠻可憐的，就順手幫了一下而已。

　　當(dāng)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不過，有了第一句交談之后，冒其雷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北沫原先覺得像冒其雷這樣的鋼鐵硬漢，是不需要別人去安慰的，他們這樣的人自己會獨自舐舔傷口，別人去安慰反倒會觸怒他們。

　　現(xiàn)在北沫卻發(fā)現(xiàn)可能是他想多了。

　　“其實我哥一直對我很好的，小時候都是他在保護(hù)我，那時候我們都很弱小，很難打到什么獵物，隔三岔五才能捉到一只野兔麋鹿之類的，燉好之后我哥總是會將最好的肉給我，他自己則只喝點肉湯。”

　　“還有一次我被一只野豹抓傷了，傷的很重，快要死了，他冒險跑到附近一個小宗派中偷藥，差點被被那宗派里的人打斷雙腿。”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我哥后來變了一些，那是碰到我們的師父之后，我們的實力越來越強大，圍在我們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他的兄弟手下數(shù)量不斷增加?！?p>　　“我其實不大喜歡那些人，但阿大喜歡，他說以前我們的祖父，父親都是這樣的，有一大幫自己的兄弟朋友?！?p>　　“后來，他領(lǐng)著那些人，去將那個差點打斷他腿的小宗派滅了門，我跟他吵了一架，其實我們都很清楚，當(dāng)初人家不是手下留情的話，他還能活到現(xiàn)在么……”

　　“可是，不管阿大怎么變，我從沒想到過，阿大會向我擊出那一掌。”

　　北沫也沒想到過，冒其雷一旦開口說話，會是這么絮叨的一個人……

　　然后，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未能免俗地安慰了對方一句：

　　“人總是會變得，或許你大哥當(dāng)時只是下意識地反應(yīng)，后來就后悔了?！?p>　　冒其雷奇怪地瞟了他一眼，破天荒地在嘴角浮起了一絲隱晦的笑意。

　　北沫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知道自己剛才安慰人的話說的很蹩腳。

　　“我會和你們一起上路，但到時候我如何行事，希望你們不要干涉?！?p>　　冒其雷的眼中終于恢復(fù)了一些神采，他淡淡地對說道。

　　北沫想了一下道：

　　“我不能答應(yīng)，如果你做了什么我覺得不對的事，我會阻止你，但真到了那一天，我們可以選擇分道揚鑣，各走各路?！?p>　　“一言為定。”

　　……

　　第二天清晨，當(dāng)朝陽升起的時候，大家出發(fā)了。

　　小刁細(xì)心地在那輛木車上鋪上了厚厚的干草，幾名云溪派的女弟子，還有白芷，花骨兒母女坐在了車上。

　　傷勢已經(jīng)好了大半的熊蒙，仰天一聲狂吼，化為了一頭身高兩丈有余的巨熊，拉著木車開始前行。

　　北沫走在隊伍的最前方，烈肅落在隊伍的最后，小刁和安安兩人分別走在木車的兩側(cè)，林道士拎著那個暗紅色的木箱，悠悠跟在木車之后。

　　至于冒其雷，則在隊伍四周游蕩，他的任務(wù)是負(fù)責(zé)警戒。

　　一行人，一路向西。

　　走向茫不可測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