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冉讓在哪!帶我去見冉讓!”
墨黎拼命追趕那黑衣男子,一邊追一邊喊,也顧不得那人是否聽得懂狐貍叫,是否知道她和冉讓的關系,她只想再見冉讓一面。她的心中有許多問題,想要當面問一問他!
眼看那人要離開,墨黎情急之下飛撲過去,一口叼住了他的袖袍,那人毫不留情地將她甩開。墨黎被重重甩在了樹干上,疼得再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等……下……別走!……冉讓在哪……告訴我……他……在哪……!”她不甘心地叫著那人,聲音都在顫抖。
他走回她跟前,蹲下身,玄龜面具之后一雙眼睛流露出冰冷的光澤來。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他為什么將我變成這樣!”她痛苦地問他,那人只冷冷注視著她,不知是否聽懂了她的話,他緩緩湊到墨黎耳畔,隨即,她便聽到那低沉陰郁的聲音,淡淡開口:“殿下托在下轉告姑娘,殿下與姑娘已經(jīng)緣盡,還望姑娘今后不再糾纏。姑娘若重恩義,便好好照料八殿下,也算是還了殿下對姑娘十八年的養(yǎng)育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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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黎猛然驚醒,心跳得厲害。最近幾日她反復做著這個夢,夢中她總是拼命地追逐那日的人,可夢中人卻一次次重復著同樣的話。
那個帶著玄龜面具的男子自稱是華胥七皇子的護衛(wèi),他稱冉讓為華胥七皇子,他還說,冉讓不想再同她糾纏……
冷風襲過,墨黎慢慢從地上爬起,仰頭望著蒼茫夜空,心底透出絲絲涼意來。
星辰劃過夜空,冷月鋪灑了一地,茫茫天地之間,她突然感覺自己成了無處可依的一葉浮萍,隨波逐流,不知道終點在哪里。前所未有的疲憊席卷而來,她搖搖晃晃地朝前走去。
皓月之下,一抹白影倚坐在璧園那顆古槐的枝杈上,一身寬大白袍潔白如雪,上無半縷點綴花紋,穿在那人身上卻無絲毫寒酸單調(diào)之感,遠遠看去倒像極寒之地的圣雪。
滕六和憐指站在樹下,仰頭望著白夜,氣氛有些凝重。
發(fā)生了何事……
墨黎將煩緒壓下,朝那邊跑過去。
自那日之后,墨黎便自主留在了白夜身邊,白夜身體時好時壞,墨黎日日精心照料,按時喂水喂藥,自打知道白夜已經(jīng)一千三百年不識肉味,墨黎更是頓頓都將滕六碗里的紅燒肉偷來,一小塊一小塊地咬下來,細細地送到白夜嘴里。
這是她虧欠白夜的,也是她要還給冉讓的。
寂靜的夜傳來白夜那獨有的淺淡聲音。他斜倚在枝丫之上,身姿輕盈,銀色發(fā)絲鋪灑在夜空中,宛若一只振翅的白蝶。
“白夜,你不可再任性胡來,你的身體再經(jīng)受不住如此打擊了!”滕六正色對樹上的白夜囑咐,“你且記著,這世間萬物都傷不了你,唯有冉崇禮修煉的鎮(zhèn)魂曲能輕而易舉要你性命,上次交手時他的鎮(zhèn)魂已練至第五重,若是下次再見,最好掉頭就跑!”
白夜眼睛盯著不遠處一簇蒲公英出神,神情永遠懨懨的,看不出他是否真在聽滕六說話。似是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頭來,一雙寶紅色的雙眸如攝魂的鬼魅般,落在了墨黎身上。她不由僵在那里,只這么呆呆仰頭望著他,他的嘴角銜著一抹淺笑,姿態(tài)灑脫,逍遙自在,像是一幅畫。
白夜朝她伸出手,聲音淡淡的:“過來?!?p> 在認識白夜之前,墨黎根本想象不到,有人能將每個字都說得如此清淡,白夜的身上有著一種世間萬物都與自己無關的漠然之態(tài)。
墨黎實在不喜歡白夜如此的態(tài)度,像是遭了魔怔,盯著那雙紅眸,跑過去采下他方才注視的那簇蒲公英,叼著它爬上古槐,輕巧地踩著枝丫坐到他膝上。
她很想告訴他,這世間,只要有她墨黎在一日,他白夜便不是與世隔絕!
白夜盯著墨黎口中的蒲公英,伸出手,那毓秀般修長好看的手指輕一碰葉柄,蒲公英的花絮便隨風紛紛揚揚沒入月色。
寶紅色的雙眸中滑過一抹驚色,白夜又朝臥在自己膝上的小狐貍看了一眼。那小狐貍立即又跑過去叼來一串槐花,往他掌心貼了貼。
這是第一次吧……
白夜微微嘆息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感嘆:“許久不曾聞到這槐樹花的味道,原來我竟忘了它如此香甜。”
白夜正要揉一揉墨黎的頭,可他的手還未觸碰到她便突然憑空虛了,只剩潔白的衣袖,懸在半空。
墨黎自是一愣,繼而就聽到樹下憐指驚恐地喊了一聲:“少主!”
白夜卻是神態(tài)如常,看著自己這只憑空消失的手,運足靈力,待手重新顯露出來才放到墨黎頭頂,戲謔一笑:“整整一千三百年,這世間于我來說,也不過鏡花水月,我觸不到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如今這世上還能證明我存在的,只有這么一只小狐貍了。”
憐指不禁哽咽,想要說話,卻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字來。滕六目光中隱有痛苦之色,喉結上下翻動幾次,這才穩(wěn)住了聲音:“時間所剩不多了,我們這就動身,去尋你的真身!”
真身?白夜還有真身?在何處!
墨黎盯著樹下的滕六,卻聽到憐指問他:“當年君上害怕少主真身被毀,親自將它封印,我們尋了這么多年都沒有線索,如今又如何能……”
“憐指,你不覺得此次冉崇禮心急了些嗎?”
憐指愣住,緩緩答道:“如此說來……他的鎮(zhèn)魂只練到第五重便急匆匆攜十萬精銳兵團前來討伐少主,那夜也是一副不惜代價的姿態(tài),看起來確實有些心急?!?p> 滕六點頭:“不僅如此,看得出他并未徹底沖破第五重的鎮(zhèn)魂大關,卻在戰(zhàn)斗中強行沖關,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憐指詫異:“……何事?”
“我真身上的封印——松動了。”白夜輕飄飄的聲音從樹上傳來。他淡然望著天上一輪皓月,目光所及透著幾分蒼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