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

　　血肉組成的通道不斷蠕動，擠壓著入侵的不速之客，帶有腐蝕性的血液侵蝕著孩童身上由藥浴形成的防護層，層層疊疊，源源不斷，沒多久的時間，無形的薄膜就被侵蝕一空。

　　于是，刺痛感從身體各處的神經(jīng)末梢傳來，像是鈍刀子一樣緩緩地切割著小男孩身上的每一處，又像是無數(shù)的蟲子窸窸窣窣地啃咬著身體。

　　麻癢，刺痛，熱辣，冰冷……

　　“……疼?！?p>　　瘦小的孩童趴在那里，愣愣地發(fā)出細小的聲音。

　　入目之處，都是不詳?shù)募t色，再進去一點，失去了光亮之后，就是冰冷的黑暗，觸手所及的地方，都是讓人作嘔的肉塊，還有身上源源不斷的疼痛麻癢……

　　——這一切，對只有六歲的孩子來說，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小男孩面無表情……或者說，他已經(jīng)被這狀況弄得失去了表情，他機械地撐起身體，手腳并用，憑著一股氣，一刻不停地往他預(yù)定的地點爬去。

　　“……！”

　　被“蟲子”活生生地在右眼里鉆出一條道路，異獸完好的左眼不由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隨著時間的流逝，它更是不由恐懼了起來，它想奮起掙扎，拼死一搏，卻連一點肌肉都控制不了，唯一能動的地方，只有無用的眼球。

　　它只能絕望地趴在那里，睜著殘缺的眼睛，眼睜睜地感受著異物在頭顱里活動，往它的大腦里鉆去。

　　嗷嗚——

　　絕望的眼球徒勞地轉(zhuǎn)動著，灰蒙蒙的死氣逐漸蔓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它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在一剎那間收縮成針尖大小。下一秒，收縮的瞳孔迅速渙散，在不甘和絕望之中，這只異獸最后還是就這樣憋屈地死去了。

　　“勝利者”毫無所覺，死亡的異獸血肉還殘留著生機的溫?zé)?，他跪在濕漉漉、熱乎乎的血肉之上，面無表情，雙手握著長劍，機械地攪拌著身下的血肉混合物，無神的眼眸在黑暗之中極為滲人。

　　過了許久，又像是只過了幾秒的時間，小男孩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側(cè)過頭，認真地傾聽異獸體內(nèi)的聲響。

　　心跳聲消失了……

　　他愣愣地想。

　　下一秒，他垂下頭，拔出劍，轉(zhuǎn)過身，在黑暗中摸索著往來時的道路爬去。

　　異獸旺盛的生命力讓那條“道路”本能地向內(nèi)收縮，肉芽糾纏生長……

　　如果不是異獸已經(jīng)死了，這道傷口很快就會愈合，將這條道路堵得嚴嚴實實。

　　幸而現(xiàn)在還沒愈合完全，還留有一道口子讓小男孩能找到方向，不至于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重復(fù)之前無用的行為。

　　現(xiàn)在，剩下的……就是重新“開路”了。

　　有過一次經(jīng)驗，小陳新這次的速度快了很多。

　　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小男孩很快從異獸的眼眶里鉆了出來，重新接觸到明亮的光芒，重新接觸到新鮮的空氣，鼻間不再是只有血腥味，眼里不再只有黑暗，他不由得頓住了。

　　“……”

　　幾秒后，幼小的孩童深深吸了一口氣，呆愣的神色重新恢復(fù)了活力，他下意識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接下來……

　　小陳新抓著異獸的毛發(fā)，像是無意識地避開另一個眼球，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腳踏實地的觸感讓他下意識地又用力踩了一下地面，鮮明的刺痛感從腳底傳來，他眨了眨眼睛，又笑了起來。

　　“轟！??！”

　　——就在這一瞬間，激昂的鼓聲突然響起。

　　“轟！轟！轟?。?！”

　　像是迎接勝利者的凱旋之歌，鼓聲連綿不斷，激昂、勇猛、肆意，如同迅猛的水流沖天而起，在達到最高峰的時候又飛撲而下，轉(zhuǎn)瞬之間就是一個輪回。

　　在鼓聲停下來的時候，小陳新心里的陰霾已經(jīng)隨著鼓聲一掃而空。

　　他走出異獸籠罩的范圍，走出獸籠，站在眾人的焦點之中，高舉著青銅劍，露出一個不像是他的性格，狂氣十足的笑容。

　　陳鵬飛也笑了，笑容欣慰而自豪，這就是我的兒子，他炫耀似地往旁邊的人看了一眼，看見沒，這是我的兒子！

　　忍著萬蟻噬身的痛苦，將一只地階異獸殺死，即使那只異獸被限制了行動能力，這對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來說，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壯舉。

　　九州人一般都比較早成家，此時高臺上的觀禮人大部分都結(jié)了婚，家里或多或少有了孩子，這些人不由羨慕嫉妒恨，同樣是六歲，我兒子怎么就差那么多？！

　　他們看著小陳新，暗暗下了決定，回去后一定要加緊操練那幾個臭小子，勤能補拙，既然天賦差那么多，為了不差太遠，只有用勤奮和汗水補充不足了！

　　這樣想著，他們看著炫耀的陳父，心里就滿不是滋味，不就是有個好兒子嗎？哼！能不能成長起來還不一定呢！有什么好炫耀的！

　　——我就要炫耀怎么滴？

　　被羨慕嫉妒恨的陳父開心極了，在炫耀了一波之后，他才勉強止住笑容，他咳了幾聲，舉起手，氣沉丹田，大聲開口：“下面我宣布——”

　　站在廣場中的孩童滿身鮮血，那是他自身的血以及異獸的血，體表的皮膚無一處完好，那是勝利者的勛章。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直直地望向高臺上的人影，這個距離，還未開始練武的他其實也看不清高臺上的人，可他就是那樣看著，目光明亮，眼神如火。

　　經(jīng)過了這次的洗禮，小陳新像是已經(jīng)明悟到了什么，孩童稚嫩的眉眼不再天真，肆意的狂野霸氣在他眼角眉梢間流露而出，他舉著長劍，就像是舉著自己勝利的冠冕，等待著未來的某一刻為自己加冕。

　　陳新看著他，莫名有了一種明悟，從這一刻開始，過家家般的玩鬧生活已經(jīng)遠離他而去了，就像是一部電影的劇情，這一刻，就是他人生中的轉(zhuǎn)折點，接下來，身為主角的小陳新的人生就會波瀾壯闊起來。

　　他張了張嘴巴，正要對這個發(fā)現(xiàn)發(fā)表什么看法，臉色卻突然一變，他猛地抬起頭，注視著虛空的某一處，眼神驚疑不定，像是透過這一點看到什么似的。

　　怎么會？發(fā)生什么了？！

　　我……

　　只疑惑了不到一秒的時間，下一秒，陳新還沒來得及想到什么，他就被踢出了夢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