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蠶山的山寨內(nèi)，張傾對沉默寡言的余生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余生之名可是存于后世史書，而且并非泛泛之輩，乃是一個受不少軍迷追捧的軍神。
尤其是他獨創(chuàng)烘爐戰(zhàn)法，以少勝多，以弱擊強，一戰(zhàn)逆轉(zhuǎn)頹勢，為后世無數(shù)兵家引為經(jīng)典。
張傾湊到余生身邊，悄悄的問道：“喂，你真的是余生？”
余生只是靜靜站著，雙目正視前方，面無表情。
張傾干笑兩聲，仍然不肯放棄：“你是不是特別擅長打仗，或者說兵法？”
余生雖然面色依舊不曾變化，雙眼卻閃過一絲光澤。
張傾見余生如一個悶葫蘆，無奈的搖搖頭，嘀咕道：“果然能在史書上都是不易于之輩，都非常人。”
不過張傾口中的常人卻又另一層意思，精神不正常的人。
就說孔端，歷史上的雄才偉略，殺伐果斷，征服南方蠻族，一舉消滅蒼狼部兩大汗國的梁武帝，言行舉止就如一個浸淫一輩子儒家思想的的書生，頗具古君子之風(fēng)。
在張傾看來，也許只有精神不正常，才會有如此巨大的轉(zhuǎn)變吧，成為歷史上那個雄主。
“傾弟不許胡鬧?！边@時，黃清明到來，呵斥住張傾。
“好嘞?！睆垉A乖極了，他現(xiàn)在比以前更聽黃清明的話。
之前，張傾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這位三哥會是黃清明，了解這段歷史的他知道，只要他跟在黃清明身后，至少在未來的一段時間他會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至少不會白穿越一趟。
當(dāng)然榮華富貴終有盡時，他會早謀退路的。
黃清明來到余生的身側(cè)，身姿挺拔，氣宇軒昂，眉目如鷹，鼻挺唇薄了，幾寸長的胡須平添豪氣。
縱然一身粗布麻衣，英武之姿仍難掩飾。
黃清明幽幽一嘆，輕聲道：“大好河山，可惜為胡虜百年。”
余生冷冷道：“既然覺得可惜，何必只做哀嘆?！?p> 黃清明不過心生感嘆，未曾想到余生會出言，但還是說道：“我會付諸行動的，會的?！?p> 黃清明聲音很輕，然而一番話語卻頗為有力，雙眸璨若星火，囊括了那中原大地?zé)o數(shù)的山河。
“為了大義。”黃清明重重道。
余生瞇起雙眼，雖為言語，神色卻幾度變化，似乎受到觸動。
時間過的飛快，孔端與姚瑤始終未歸，眾人也察覺有異，出去尋找。
在找了幾個時辰后，終于將姿勢尷尬的兩人從溝壑中救出。
救出兩人后，姚瑤臉色陰沉如水，沒有理會眾人，徑直隨余生返回山寨。
張傾倒是不嫌事大的朝孔端豎了一個大拇指，并投去贊許的目光。
入夜，月懸天際，群星璀璨。
孔端坐在山寨內(nèi)的空地，眺望星空，他離家甚久，不知最近為何總會生出思家之意。
忽然一陣熟悉的清香飄至，他知道是姚瑤到了。
孔端急忙回顧，果然姚瑤正立于他發(fā)身后。
孔端輕柔道：“今日實在是唐突，多有冒犯?！?p> 姚瑤冷著臉，說道：“所以你受困于我說的話都是假的了。”
“嗯～”孔端不由瞪大雙眼：“你的意思是……”
姚瑤傲嬌道：“我想了一下，你這個人還不錯，勉強入了我的眼?！?p> “真的嗎？”孔端大喜。
“不過……”姚瑤又道：“還要看你日后的表現(xiàn)?！?p> 姚瑤來的快，去的也快。
姚瑤也不知為何，她今日與孔端親密接觸，孔端的話，以及孔端的劇烈的心跳都給了她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在以前從未與情愛有過糾纏，現(xiàn)在她想嘗試，但仍是理性的嘗試。
姚瑤雖是一個盲女，可身為道門嫡仙，縱然功力為消滅神使而耗盡未復(fù)。
但她的心眼依舊，能感知周圍的一切。
姚瑤駐足說道：“跟了這么久，出來吧?！?p> 張傾從暗處走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姚瑤：“你是不是也來自后世？”
姚瑤微微一笑：“看來你我同鄉(xiāng)?！?p> 張傾雖說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仍是極為震撼。
姚瑤的行為舉止很多地方都和古人不同，而且張傾堅信在這個時代，一個普通至極沒有背景的盲女是絕對不會有這么大能量。
左右思量，張傾還是忍不住來問姚瑤。
姚瑤雖有意外，但遠比張傾平靜：“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姚瑤雖說來到臥蠶山幫助救人，但除了孔端與黃清明并未與其他人熟識。
“我叫張傾?！?p> “姚瑤?！?p> 孔端大驚：“你是那個天才少女，聞名于世的商業(yè)奇才，在大學(xué)期間便憑借才智建立起商業(yè)帝國的姚瑤！”
姚瑤淡淡道：“前塵舊夢不須記，現(xiàn)在我只是古代一個普通盲女。”
張傾久久難以平復(fù)心緒：“可就算是盲人，你還這么厲害，燭照先生名響洪州，得之可得天下，無論是才學(xué)還是武道都是天下絕巔?！?p> 姚瑤淺淺一笑：“你我同是穿越千年，有著遠超這個時代的眼光，你又何以妄自菲薄?！?p> 張傾黯然道：“不同的，我一個三流大學(xué)畢業(yè)生，找不到工作，迫于壓力跳樓自殺，不曾想來到千年前的前南北朝，可是，仍是一個流民，無所做為?！?p> “何必妄自菲薄，命運既然讓你出現(xiàn)在此間，并結(jié)識黃清明、孔端，就一定有其道理。”姚瑤鼓勵道：“你最該做的，便是相信自己?！?p> “我……”張傾面對姚瑤的鼓勵，一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如果在后世，他們只會是兩個世界的人，甚至永遠不會發(fā)生交集。
身在此世，他們卻是如姚瑤所說，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目光，他不應(yīng)該帶入后世的情緒，妄自菲薄。
張傾面呈少有的鄭重，若有所思。
姚瑤則緩緩離去。
今日發(fā)生的事，于姚瑤而言是一件比一件精彩。
也許，她的確不應(yīng)繼續(xù)再做隱士，閑云野鶴。
也許，她應(yīng)該真的化身燭照，點亮整個昏暗的天下。
姚瑤因孔端的原因留在了臥蠶山，而在這段時間，孔端每日都圍在她身邊，用一些在張傾看來土味至極的話逗她開心。
不過，在這段時間孔端也做出了一個決定，就是返回大乾。
孔端覺得黃清明是他找到的英雄，而且又有姚瑤陪他南歸，此番中原一行，他已收獲甚大。
黃清明為此，還未孔端準(zhǔn)備了一頓送行的宴席。
酒至半酣，宴席僅剩黃清明、孔端、張傾，四憨幾人。
黃清明借著酒勁說道：“說實話，孔端你幾次幫我，我當(dāng)真是欠你甚多?！?p> 孔端笑道：“都是小事情，我輩江湖中人何拘小節(jié)?！?p> 黃清明一愣，旋即大笑。
黃清明舉杯一飲而盡，情分自在其中。
孔端回以微笑，同飲一杯。
黃清明左右思忖，又道：“孔端，我是個粗人，祖上雖有榮光，可是到我這已是草莽，不懂什么經(jīng)典，所以想問你，我等日后該當(dāng)何去何從？”
孔端舉起的酒杯一頓，緩緩放回桌面，反問道：“我觀黃大哥是一聰敏之人，想來黃大哥心中應(yīng)有大概的想法吧，不妨先說來聽聽?！?p> 黃清明咬咬牙，稍作抉擇，方才說道：“聽說，江湖上赫赫威名的大江幫已糾結(jié)了大批江湖幫派，足有十幾萬人之眾，意要推翻大蒼，驅(qū)除韃虜，我勢必要為我這上百號兄弟，謀條活路，有意相投。”
孔端笑了笑，問道：“黃兄可愿信我？”
黃清明頗為詫異，但還是正色道：“信！”
孔端問道：“可還記得我的身份?！?p> “當(dāng)然記得?！秉S清明不解道：“大乾丞相孔祥獨子，大乾皇帝的同窗伴讀?！?p> 孔端又問：“可還記得此番北渡中原的目的？”
“尋以英杰，以待……”黃清明驟然一滯，旋即抬頭看向孔端，雙目滿是復(fù)雜的情緒。
一旁的張傾扒拉開靠在自己身已經(jīng)大醉的四憨，滿臉問號：“話說你們在說什么鬼？”
孔端一笑，神情激昂：“不錯，正是北伐，上天生我在這權(quán)利中心，不是為了爭權(quán)奪利，而是興我大乾，北伐中原，驅(qū)逐胡虜，洗盡我大乾這一百八十年來的恥辱，復(fù)我大乾康平盛況，還天下萬民一世太平。”
黃清明極為震撼，直到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未看清孔端，看清這個一出生就錦衣玉食，身居高位，卻處在好友與父親的權(quán)利爭斗中的世家公子。
經(jīng)歷二十余載權(quán)位斗爭背后的陰暗，孔端到卻仍然心懷赤誠熱忱。
黃清明看著眸光神采奕奕的孔端，不禁羨慕，不過這次與以前不同，以前他羨慕孔端的出身，才學(xué)，此刻他卻羨慕孔端心中那份赤誠壯志。
“此番歸乾，我一定會解決父親與陛下的矛盾，平衡朝局，然后渡長河北伐中原，復(fù)我河山?！笨锥苏f道：“我給你的答案就是隨我南渡，待不日同我北伐?！?p> 黃清明臉色陰晴不定，張張嘴，但還未開口卻被孔端打斷：“你不必急著給我答案，明日長河岸邊，我等你到卯時，你若想好便帶著你的人來，與我南渡，你若不愿，你我便不必相見，但我相信你我會有再見之期?！?p> 酒宴已過，漸入深夜，暮色越發(fā)蒼茫。
黃清明一人獨坐在屋外，抬頭望著夜空，神情苦郁，他一時之間竟給不了自己答案。
突然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肩膀，同時身形落下，坐在他的身邊：“還在考慮孔端的話？”
黃清明苦笑著點點頭，而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傾。
此時的張傾因姚瑤點播，已煥然一新，雙目明亮，炯炯有神，充滿自信。
張傾笑道：“一百八十余年來，中原淪為異族魚肉，全因大乾無道所致，這樣朝廷有什么值得所信任的?！?p> “可是……”
黃清明剛要反駁，張傾卻打斷他：“大哥，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孔端確實值得尊敬，可是大乾的朝局并不會是他一廂情愿便能便好的，何況，天不相救，人，何不自救。”
黃清明疑惑道：“自救，我等貧寒百姓，江湖草莽如何自救？”
“歷史可不是這樣的?！睆垉A滿野性的說道：“王侯將相本無種，草莽亦可登御座?！?p> 黃清明瞪大雙眼，震驚的徹底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