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六月,艷陽下飄著幾朵隨風游走的淡云,映的昆侖墟島嶼的地面之上忽明忽暗。
斑駁的光影下,一年輕女子穿著灰藍的道服,正站在空曠的石階上,手握掃帚,將層層臺階上的的落葉塵土歸攏到一起,再掃到下一層。
島上的樹木繁茂,一派綠意,可不知為何,每天都會有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枯葉,夾雜著塵土,掃也掃不凈。
瓏衣稍作休息,低頭看了眼細嫩白皙的掌心上磨出的新繭,略微有些感傷。
一來是因為這幾天什么也沒干,除了吃飯睡覺,便是面對這沒完沒了的枯樹葉,漫長枯燥且掃不凈,使她生出滿心的挫敗感。
二來呢,瓊華君遲遲不來找她,也不知卷軸對她來說是否有用,日復一日,希望變失望,沮喪的很。
“林小芙——”瓏衣聞聲翻了個白眼,這三來呢,萱萱為何總抓著我不放呢,干嘛屢次三番套近乎,難道看不出來我不喜歡她嘛。
萱萱從高處一路跑下來:“你怎么還在掃啊,掌門到底是罰了你幾天呀?”
“干嘛?你那么好奇,你來掃?。 ?p> “我倒是很想幫你呢,但是我怕讓掌門知道了,又要責罰你?!陛孑婵焖俚恼V胬难劬?,問道:“林小芙,咱們倆是一同來的,算是同屆的好友了吧,你能跟我說說,那日你為何要私自出山嘛?”
“萱萱,你恐怕誤解了同屆入門和好友的區(qū)別,這是兩碼事?!杯囈虏荒蜔┑膶咧阖Q著立在地上,手腕壓著帚柄,另只手掐著腰,沒好氣的說。
萱萱撒著嬌,笑盈盈地說:“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肚子里有怨氣,來顆話梅糖,這可是我上昆侖墟之前從家里帶的,就那么幾顆,我自己都不舍得吃,給!”
瓏衣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剝開糖紙,將話梅糖塞進嘴里打了個轉,滿足的吮吸著:“嗯……真是好吃,就沖這么香甜的糖塊,我便勉強同意你是我同屆而來的朋友吧?!?p>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白色長衫,腰間束著淺綠色腰帶的年輕男子,自臺階高處而來:“請問哪位是林小芙?”
瓏衣見此人穿著打扮,頓時大喜:“我是我是!”
“瓊華君請林師妹隨我去一趟檀宗,上個月,夏崢君向瓊華君討教的藥方,已擬好了?!?p> “奇怪,用得著這么麻煩嗎?一個藥方而已,小師兄為何不直接拿來,非要林小芙親自跑一趟?”萱萱在一旁插嘴道。
瓏衣剛想把嘴里的話梅糖吐出來,數(shù)落一番這刨根問底的萱萱,卻聽檀宗門的小師兄搶先解了圍:“林師妹是夏崢君親徒,此等首席大弟子們的切磋秘方自然不能經(jīng)手他人?!?p> 說著,瓏衣得意地將手里地掃把丟給萱萱,跟著檀宗弟子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
“如何?”
瓏衣一見到瓊華君,便急切地問道。
“哦,夏崢君出的題屬實是難倒我了,研磨了一個月才有了結果,你且隨我來拿方子吧?!杯側A不動聲色的使了個眼神,瓏衣趕忙明白過來,點頭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了那處幽靜的竹林深處,坐在廊下亭內,見瓊華神色嚴肅,瓏衣不禁有些不安。
“你先將妖王喚來吧,我們仨一同商討此事?!?p> 瓏衣應了一聲,便施展靈力,召喚鸞羽而來。
原本正在與獸族族長議事的妖王,瞬間察覺到通靈之力的召喚,便趕忙與族長知會一聲,離開了梵翎都。
“本王正在忙,何事喚我前來?”妖王駕到,露出他慣用的不屑,手搖彩扇,出現(xiàn)在亭下石凳上。
“前幾日我將卷軸拿回,今日,瓊華君要與我們討論分靈一事。”瓏衣認真嚴肅的說,見她如此,鸞羽也收斂了些許傲慢與慵懶,身姿坐正,看向一旁的瓊華。
“那我們言歸正傳,直奔主題?!杯側A說:“卷軸中有三種分靈之法,我這就一一向二位講解。”
他告訴瓏衣和鸞羽,此卷軸內的分靈術,只能由仙界檀宗弟子施法,外人無法催動。
第一種方法,是損耗施法者靈力最少的,為豢養(yǎng)肉身法。
分靈需養(yǎng)一媒介,必須由宿主親自培育一個蓮藕,少則五六年,多則十年八年,才可養(yǎng)成。繼而施法者動用檀宗法術將宿者靈魂從宿主體內調出,轉嫁在蓮藕之上,方可化成人形。
瓏衣聽完蹙眉搖頭:“芙兒等不了那么久的,她快從這副皮囊里消失了,有沒有快一點的?”
第二種方法,則是血培,需要宿者父母或骨肉任何一方的血液,每日取一滴鮮活的血液,放置在布好陣法的器皿之中,待七七四十九天后,由施法者操作完成,即可分靈二體。
“開什么玩笑?我父母雙亡,也沒生孩子,去哪弄新鮮血液,就連陳年血痂都沒有!”瓏衣聽了第二種方法也行不通,火急火燎的說道。
“那……這第三種方法呢?”鸞羽聽完前兩個,不由得抬起手肘放于亭內石案上,將白皙修長的手指插進青絲之中,摩挲著左耳的銀飾。
最后一種方法,名為置換,需要犧牲獻軀者的一部分肉身,和施法者全部靈力。將卷軸描述的陣法擺好,宿主與獻軀者的部分肉身放置陣法中間,由施法者催動靈力,將宿者靈魂與那一部分肉身相融合,最終得以分靈為兩個肉身。
“這種法子,是不可逆的置換,獻軀者無論多么神通廣大,都再也無法長出新的肉體,而施法者,也將耗盡靈力,成為個廢人。”
瓊華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嘆了出來,意味深長的看著瓏衣,等待她的反應。
“卷軸上就這些?”瓏衣抿抿嘴,眼神中透著絕望:“我去哪找愿意捐軀和愿意自廢修行的人?我也不可能為了自己而坑害了旁人?。 ?p> 瓊華與鸞羽沉默著互相對視了一下,他們一個心里堅定而透亮,一個則是猶豫而混亂。
她是他的契約戀人,他的血液能替她救死扶傷,他是最適合的獻軀者人選。只要她愿意接受,他隨時可以斬掉一只臂膀或一條腿,供她脫胎換骨。
他只要她,若真正的瓏衣能站在他面前,死,又何妨?
不知怎的,瓊華對瓏衣總是有些許好感,這種好感并非什么男女之情,而是很微妙的難以言喻的喜歡,他心里是很樂意幫助她擁有自己肉身的。
只是,若為救一人而盡損畢生靈力,恐難以為繼日后的宏圖大志,這樣,真的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