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紙飛機
12月31日了，今年就要過去了。
即將元旦放假的同學(xué)們激動萬分，就連以前一天一擦的課程表，這次上完一節(jié)課就擦掉一節(jié)課的，就像一個莊重萬分的倒計時。最后一節(jié)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那個慈祥的老爺爺只是發(fā)下來了一張作文卷子作為假期作業(yè)，但其實這節(jié)課就可以寫完個大概了。
陽光出奇的好，坐在窗邊的同學(xué)都沐浴在金色的陽光里，我坐在教室中間，但是桌角的樹上也有一縷金色的陽光，隨著外面樹影晃動，一明一暗的。
“江落葵，下次見面，就是明年了?！鳖櫮闲峭蝗徽f道，我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他眼睛亮晶晶的，藏著笑意。我想了一下，也笑了：“那就明年見啦。”
今年，我遇到了很多人，明年，希望他們還在，尤其是……
下課鈴一響，我把厚厚的一大疊試卷放進(jìn)書包里，這都是老師給我們的“新年禮物”。顧南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你帶回去會做嗎？”
“還是要帶的嘛?！蔽一卮鹫f，有些底氣不足。顧南星總是這樣，雖然在他看來回家做作業(yè)是不可理喻，但是每次到學(xué)校他作業(yè)都是做完的，這大概就是學(xué)霸的口是心非吧。
“你怎么回去？”
“自己坐車回去呀?！蔽逸p聲嘆了口氣，說道。爸爸媽媽工作都忙，斷然是不會有人來接我回家的，而我，早已經(jīng)習(xí)慣。
“我今天也是，一起嗎？”顧南星笑了笑，問道。
天啊，我第一次覺得沒有家長接送是這樣幸運的事情，這就是今年對我的最后的獎勵吧？但是我表現(xiàn)得很無所謂，淡淡地說：“可以啊。”
天氣很冷，我穿著一件白色毛茸茸的外套，用顧南星的話說，就像一只北極熊，上車的時候看到林溪，她還是薄薄的大紅色毛衣，很元氣，很好看。
顧南星在車子最后一排的雙人座坐下，而林溪則坐在第一排，我就不一樣了，我在他們兩人的位置旁邊猶豫不決。
“江落葵你干嘛呢？趕緊的?！鳖櫮闲峭蝗唤辛艘宦?，林溪的眼神不一樣了，揶揄地笑著，說：“快去吧你。”
我笑了笑，跑到了后排。
“不過你和林溪怎么認(rèn)識的?。俊鳖櫮闲强戳丝次液土窒f完話后“猥瑣”的笑臉，問道。
“她是小仙女?！蔽覜]頭沒腦說了句，林溪正從書包里拿出一本墨綠色的本子，我沒什么想法，只覺得連她這個動作都美如畫。
“江落葵你知道我想說什么嗎？”顧南星看我的表情有點不忍直視。
“什么?。俊?p> “你們這種沉迷看臉的女人，都膚淺?！鳖櫮闲墙又f道，“就比如林溪，人漂亮你就看得像傻了一樣，還有高三那個?！?p> 我沒想到顧南星還糾結(jié)著高三那個學(xué)長，他看著窗外，陽光把他整個人都籠罩了，他臉有點紅。
“嗯啊，我就是特膚淺，不然怎么和你一起玩?”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這下他耳朵都紅了：“什么東西?你和我玩是你少數(shù)的不膚淺的時候?！?p> “??？你在說自己難看嗎？”
“去?！?p> “不過，聽歌嗎？”我從包里把私藏的小手機拿了出來。顧南星驚訝地說：“秀啊，偷藏手機?”接著他把手機拿了過去，這還是很老的一部手機，還是按鍵的，除了聽歌打電話，其他一無是處，但是勝在電量耐用，竟然能撐過在學(xué)校的兩個星期。
“不過你從哪里搞到的這個老古董?”
“聽不聽隨你啦?！蔽夷昧嘶貋恚迳狭硕鷻C。
“聽啊，怎么不聽?！鳖櫮闲悄米吡肆硪话攵鷻C，很順理成章地帶上了。
“聽啥?”我心突然砰砰砰跳得特別用力，低頭裝作翻歌單的樣子，問道。
“都行?！?p> 現(xiàn)在我早已忘記了那天聽了什么歌，只記得陽光很溫暖，我穿得像北極熊，熱得發(fā)慌。
“我家人每年跨年的時候，都會飛一架紙飛機，上面寫著對下一年的祝福?！鳖櫮闲峭蝗徽f道，看著我，笑得很好看，“外面都一篇漆黑，壓根看不到紙飛機飛哪去了，第二天白天也找不到?！?p> “啊，大概是帶著你的愿望飛天上去了?”我自以為說了句特有情調(diào)的話，顧南星卻哈哈一笑，說：“你多大??？你呢？一般怎么跨年？”
我扁扁嘴，深深地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家不跨年?！?p> 我說的是實話，12月31日在我家只代表著明天可以睡個懶覺了，但是跨年這種事，我家是從來不在乎的。
我突然萌生了一種今晚我也要跨年的想法。
我下車的時候顧南星還沒下車，我站在站臺上，對著顧南星揮了揮手，顧南星說了什么，我沒有聽清，好像是，明年見。
我一直覺得明天見、下次見這樣的詞匯是很浪漫的，它們表示我們被安排在說話人的未來里，我們還有機會見面，還有機會做那些沒有完成的事?？上Ш芫靡院?，這些詞語因為敷衍的語氣變味，不再浪漫，倒是虛偽不堪。而每當(dāng)那個時候，我總會想起那個平平無奇的午后，那個坐在公交車?yán)锏纳倌晖崎_茶色的玻璃窗，對我說明年見的樣子，那么美好，讓人安心。
十一點的時候父母催我睡覺，我關(guān)了燈，鉆到了床上，但我睡意全無，我滿腦子都是天空中飛滿紙飛機的樣子。
再打開手機的時間，已經(jīng)是十一點三刻了。我的房間外就是一個小陽臺，我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桌邊，攤開一張小小的紙條，然后寫上了幾個字：
“新的一年，學(xué)習(xí)進(jìn)步，喜歡的朋友不要離開?！比缓螽嬃艘粋€大大的笑臉，折成了一個小小的飛機，然后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陽臺上。
對面的樓還星星點點亮著燈。
天空是深紫色的。
手機上時間真好跳成了零點。
我把紙飛機飛了出去，希望一切都會如愿。
這時，手機屏幕亮了，一條qq消息彈了出來，是顧南星發(fā)來的語音，聲音特別正經(jīng)，字正腔圓，好像在讀演講稿一樣。
“江落葵，新年快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