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召喚夜魘

　　李維的話似乎不可置疑，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命令語氣，就像是神靈面對渺小的凡人一樣。

　　老山姆似乎無法抵抗這一句話的魔力，即使他僵硬的脖子使得他要抬起頭來是那么的費力，他還是無法抵抗這個命令的力量。

　　咯咯咯！！

　　老山姆脖子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難聽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把頭抬了起來，嘴里的咒語也停了下來，一雙瞳孔灰暗的眼睛發(fā)出渾濁的目光，投入李維的雙眼之中。

　　當兩人的目光相互對撞之后，李維第一次主動進入到了他人的夢境之中。

　　夢中的畫面清晰而真實，很顯然，這是一個小農(nóng)場，四處充滿著干草的香味和牛糞在太陽的烘烤下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周圍堆著許多草垛，地下是剛剛發(fā)出嫩芽的草地，不遠處是一座農(nóng)舍和一個小谷倉。

　　這里是老山姆的夢境世界，李維沒有變成老山姆，而是成為了一名旁觀者——當然，李維也可以選擇用當事者的視角進入夢境，但他認為旁觀者清，他想知道老山姆到底是怎么發(fā)瘋的，也就是那樁慘案到底對老山姆產(chǎn)生了什么影響。

　　老山姆和他的妻子瑪瑞正在玉米地里忙碌著，他們在休息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小樹林里有些異常情況——一個黑影在樹林里多次出現(xiàn)。

　　老山姆跑去看了看，原來是一個面色蒼白穿著一身黑袍的年輕人，他似乎虛弱得很厲害，連爬帶走的穿過了這片樹林，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支撐不住倒下了。

　　夫妻兩人把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抬回了家里，在他們了解到這個名叫昆特拉的年輕人無依無靠而且身無分文的窘境之后，他們很容易的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他，讓他照顧他們農(nóng)場的十多頭山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暫時安頓下來。

　　這一幕幕畫面像走馬燈一般在李維眼前閃過，李維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對夫妻對這個慘案中最大的嫌疑人昆特拉還真是毫無防備之心，他們甚至沒有對他身上那套顯然是修道士的衣著提出任何疑問，而是輕易的相信了昆特拉那套不怎么值得起推敲的說辭。

　　夢境中的畫面繼續(xù)流動，昆特拉在老山姆家里如魚得水，他很快就幾乎像是成為了家中的一員，老山姆的兒子把他當成無話不談的對象，而他那個情竇初開的女兒，甚至把這個長相英俊口才不俗的家伙當成了暗戀對象。

　　在老山姆看來，昆特拉也確實為這個家?guī)砹撕芎玫姆諊?，小兒子羅尼不再那么的叛逆，而是愿意跟這個大哥哥學一些有用的知識——雖然老山姆并不識字，但他很高興自己的兒子能夠?qū)W到一些；女兒妮娜的心情也似乎從來沒有這么愉快過，家里的歡聲笑語也因此多了許多，這樣的氣氛甚至讓妻子的哮喘病也發(fā)作得少了很多。

　　總之，在昆特拉進入這個家不到半年之后，他已經(jīng)成為了家中重要的一員了，老山姆甚至打算，如果他樂意，干脆把女兒許配給他——他當然看得出來女兒對昆特拉情愫暗生了，雖然這是他妻子首先發(fā)現(xiàn)并提醒他注意的，但老山姆并不打算反對此事。

　　在這之后，昆特拉除了完成自己的農(nóng)場工作之外，他開始頻繁的外出，而且有時候會很晚才回家，這讓妮娜對他疑神疑鬼，懷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已經(jīng)有了相好，這導致她一度有些悶悶不樂。

　　這些片段在李維眼前一閃而過之后，夢境中的畫面突然慢了下來，變成了正常的速度。

　　老山姆干完農(nóng)活回家吃晚餐時，發(fā)現(xiàn)家里漆黑一片，他走進家里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他有些著急，打算出去尋找他們。

　　李維跟在老山姆的后面，一起向門外走去，外面剛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老山姆拿了一件破舊的雨衣披在身上，鉆進了雨幕之中。

　　李維緊緊的跟著老山姆，并且留意著四周的一切情況，他感覺現(xiàn)在看到的，正是老山姆經(jīng)歷慘案的那一天的景象。

　　暴雨同樣也落在了李維的身上，但李維可以完全忽略掉這些感覺，只是他并沒有這么做，他發(fā)現(xiàn)這種冰冷的感覺能讓他的神經(jīng)更為敏銳。

　　從谷倉經(jīng)過的時候，老山姆發(fā)現(xiàn)谷倉的門縫里透出一些光亮，于是他跑過去推開了谷倉的門，雖然雨點落在谷倉屋頂?shù)脑胍艉艽螅€是聽到了一種用奇怪的語言念出來的一連串詞匯——這是昆特拉的聲音。

　　與此同時，他還聞到了一種濃烈的血腥味，這讓他產(chǎn)生了極大的恐慌，他三步并做一步，繞過成堆的草料，走到光線起源之地，看到了一副令他陷入絕望與瘋狂畫面。

　　當老山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jīng)失去理智了，他根本不會去注意這個兇案現(xiàn)場的其它任何細節(jié)，但這并不妨礙李維的觀察。

　　事實上，在夢境之中，他甚至可以把畫面暫停下來，讓自己可以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觀察，而現(xiàn)在李維就這么做了，他把一切暫停下來，走進這個靜止的現(xiàn)場進行觀察。

　　李維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這種不可描述的畫面，他克制住嘔吐的沖動，朝那堆顯然是由昆特拉一手設(shè)計出來的“作品”看去——或許用“作品”來形容眼前的一切過于殘酷無情了，但事實上確實如此。

　　在李維細細查看過整個犯罪現(xiàn)場之后，他懷疑這是某種邪惡而黑暗的教會儀式，一切都具有強烈的儀式感——這并非是那些擺滿了四周的蠟燭襯托出來的氣氛，而是死者們被設(shè)計和擺放過的姿態(tài)，令李維聯(lián)想到了“供臺”和“祭品”這兩個字眼。

　　死者們的腦袋被兇手單獨當成了某種祭品，分別被綁上了兩只山羊角，呈現(xiàn)出一種十分怪異的模樣，似乎這三個腦袋是某種未知生物的一部分。

　　在這個人體供桌周圍的地上，用鮮血涂畫著一圈符咒，這些符咒和老山姆病房中的符咒如出一轍，但在這里畫出來的卻顯得更加粗獷和凌亂。

　　李維看過慘案現(xiàn)場之后，讓畫面再次動了起來。

　　昆特拉繼續(xù)念著那種低沉的咒語，完全無視老山姆到來，就算是老山姆那撕心裂肺的吼叫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他像是進入了一種專注無比或者是狂熱至極的狀態(tài)之中，嘴里的咒語念的越發(fā)的快了起來。

　　這時老山姆終于醒過神來，他看上去似乎正和一種強烈的眩暈感做對抗，費力的拿起了一把草叉，向不到五米距離的兇手一步步靠近著。

　　這時，“供桌”上的三顆人頭突然七竅流血，從他們的口鼻之中冒出了濃的出奇的黑霧，這些黑霧就像是具有生命的蟲群一般，不斷變化著形成那些扭曲的形狀，一股腦的往老山姆身上撲了過去，從老山姆的口鼻之中鉆了進去。

　　到此，李維再次暫停了夢境的畫面，并且“倒退”到黑霧剛出來的時候。

　　他已經(jīng)很清楚老山姆是怎么發(fā)瘋的了，這和老山姆目睹慘案現(xiàn)場的關(guān)系不大，直接的原因應該就是這些黑霧，這東西顯然和某種神秘邪惡的東西有關(guān)，也正是現(xiàn)在危害老山姆生命的東西。

　　所以現(xiàn)在，李維要搞定這些黑霧——它們就是自己在這個夢境之中尋找的唯一目標。

　　“撒冷伊魯拉奇……”

　　李維自然而然的念出了一句凡人無法理解的真言，這是諾登斯賦予他的能力之一，這是一句召喚夢幻境里那些夜魘的神之真言。

　　如果硬要翻譯，意思差不多是“吾以大深淵之主的名義召喚爾等，現(xiàn)身于此……”——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畢竟是神之真言，很難用人類的語言準確無誤的復述出來。

　　“……穆尼費羅索?！?p>　　當李維念完這句召喚真言的最后一個音節(jié)，夢境之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漣漪，從這漣漪的中心跌跌撞撞的鉆出了一頭身材瘦小得可憐的夜魘——這小家伙看上去根本沒有成年，和李維剛才在夢幻境中看到的那些比起來，個頭至少小了一半。

　　聽說你是很厲害的生物，應該能對付這鬼東西吧？

　　要對付夢境之中的東西，就必須用夢境之中的生物，李維身為夢境之主也是可以動手的，只是他根本對這團黑霧束手無策，只能交給這頭夜魘了。

　　呵……但愿能對付得了吧……

　　他看著這頭夜魘瘦骨嶙峋的身體，心里還真是有些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