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闕隔空以渾厚內(nèi)力扶起于叔,笑著道:“我輩江湖人,出手抱不平,那都是該有的,老爺子多禮了?!?p> 于叔身后,褚玉察覺到寧闕的動作,驚嘆不已,學武奇才還真給她遇著一個,年歲小卻有一身渾厚的功力。
“算起來啊,老頭我在李家快六十年了,送走了老太爺,本以為是李家該興盛的,可不曾想,二老爺他那般的受苦……”
于叔說起這事就自責,李家六十年的功勞,就算李通看不慣他厚待李家下人也沒由頭讓他養(yǎng)老,當今李家小輩都是他看著長大,李通小時都曾騎在他脖子上摘果子。
心誠如金,一生窮盡所能打理李家,年邁卻也將偌大的李宅管得井井有條,于叔對李家來說就像一塊活生生的碑銘,刻畫著李家如何從一個小家業(yè)騰躍到今天。
寧闕笑著對于叔道:“老爺子,李前輩的意思是他不準備接手李家,條件允許的話,他想把李家事后交給李通的兒子李公升,您老人家覺著如何?”
于叔問:“公升?那可是我覺著好的孩子,二老爺那般去想,老頭也能明白。”
寧闕看出來李佟對于叔這一老人的敬重,對李家來說老輩的都要給于叔一份情面,可見于叔積勞上位,是李家不可不優(yōu)待的老功臣。
“敢問,這位姐姐芳名?”寧闕稱褚玉為姐姐,表了善意。
褚玉溫笑道:“褚玉,我都五十了,沒必要稱姐姐,足可以當你阿姨?!?p> 寧闕道:“差矣,容顏易老,老則稱呼要變,可你要是青春永駐不留歲月,那到歲數(shù)都不會老的……”
李佟下暗道追殺李通,寧闕心情還是比較輕快的,暗道里倆人差距一個天一個地,李佟老爺子還能沒殺了李通的手段?
褚玉笑不露齒,道:“那就稱呼我,褚姐吧,你當你虧了,哈哈。”
提劍為敵,言和即是友,寧闕覺得于叔為人正直,褚玉也有可嘉的識別對錯的能力,兩人大可放心相處。
年少時李佟不慕財權,一心江湖俠義,拜師求義,舞刀弄槍,于叔自然不覺著李佟的決定如何吃驚。
“兩位,在下寧闕,這個是我的朋友,白子叡,時非合適,就不摘面具面紗了?!睂庩I道。
褚玉寬和道:“謹慎小心的好,不妨事,寧闕弟弟,我就這么稱呼了?”
褚玉為人嚴明律己,給寧闕一帶,總不能寧闕管她叫姐姐,他對寧闕的稱呼太過生疏了吧?
寧闕沒什么知交,對褚玉抱著交友的心思,便與她說過些,于叔是個不太好言語的老實老叟,一直都盯著暗道口或是聽寧闕他們說話。
過了沒一陣,注意著院外的寧闕發(fā)覺了異動。
寧闕不得不佩服一個世家內(nèi)部亂的狀況,李通院里出事還沒一陣功夫,就有一幫不像是來關心李通的人正趕過來,數(shù)目不少,其中還有三兩個功力深厚的高手。
接著紛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幫人烏泱泱的擠進來,為首的披掛衣甲,提著桿櫻花槍,眉目剛毅,魁梧壯碩,洽巧是李家三少爺李公升。
再有就是眼神沌濁的李公誠,微駝著背,扇子別在褲腰帶上,扇骨都折斷了,寧闕可記著這張臭臉,不曉得李公誠為何就跟李家老三李公升混在一起了,不是瘋傳兄弟不和嗎?
李公升右手邊,一個漢子,戴著面具,身量結實,一身殺氣,那種凝實的殺氣沒千人斬就別想。
戴斗笠的女子看著窈窕,若有若無的流露一股妖冶勁兒,眼眸瞧著還湊合,戴著的斗笠直將脖頸都掩住,隱約可見那張臉不大入目。
于叔掃了眼眾人,笑著拱手道:“大少爺,三少爺,您二位是來作甚???”
李公升恭敬的回禮,笑問道:“于叔,我父親呢?您……為何又和刺客在一起啊?”
“哦,這個啊,聽老朽解釋給兩位少爺?!庇谑逡娎罟\表情不對,可看不去來問題,如今李公誠仍是李家大少爺,見禮是須有的。
“今日來的刺客不是旁人,老太爺?shù)亩鹤?,李佟,就是兩位少爺?shù)亩碎g關系有褚玉可為我作證。”
褚玉點頭,道:“確實,今日來的是二老爺李佟,屬下今年五十有余,對二老爺?shù)娜菝策€是自信的?!?p> 李公升看看沐息川、張瀧,心里震驚,事故變數(shù)太離奇了吧?宗族廟堂上擺著二伯牌位,他們都已經(jīng)供奉祭拜二十年了,一朝冒出來成了刺客,關鍵還有德高望重的于叔、褚玉姨作證。
“于叔、褚姨,您二位為我李家鞠躬盡瘁,李公升哪兒還有不信的道理,請說!”
于叔點點頭,扶著拐,說道:“二老爺說起來,二十年前,他不是死在江湖仇人群攻下,而是給老爺下毒,隨后被暗中關押囚禁,二十年里一直如此,直到雙城的那個據(jù)點被襲,這位少俠救出了二老爺,接著的事就擺在眼前了,二老爺來清理門戶?!?p> 張瀧插口道:“照于老先生的說法,李通進入暗道了,那個李佟跟進去追殺了?”
“嗯,長輩的事,我看三少爺就甭?lián)胶土耍俊庇谑宄蛑罟\一言不發(fā),像是中毒之類的,因此只跟李公升說。
李公升走到地道口看了看,心想他本就要奪權,沒曾想有人插手,順著就解決了他的問題,弒父的名聲不好聽,要是能把鍋甩給刺客就好了。
寧闕拎著劍走到李公誠跟前,提起劍鞘戳戳李公誠胸口,李公誠紋絲不動,是何緣故,寧闕瞬間了然。
“閣下,動手動腳的,可不好?。俊便逑⒋ㄝp聲著道。
寧闕轉(zhuǎn)身,不介意背對著沐息川,道:“你是巫谷的,估摸著是巫谷地位不錯的高手吧?”
沐息川邪光一晃而過,否認道:“閣下何出此言,我一貫是三少爺手底的護衛(wèi),巫谷那些人,和我扯著什么關系了?”
“哦?!?p> 隔著斗笠,白子叡看不清沐息川表情,可她在雀神閣年久,巫谷的一幫人或多或少有耳聞,沐息川的氣度連著張瀧,也該有些猜斷了。
一時屋里氣氛沉下來,寧闕背對著沐息川,張瀧與李公升目光交觸還在猶豫是否動手,能把楊明、楊朔傷著,背對他們,可想而知這高個兒青年武功不會擺不上臺面。
寧闕沒等著沐息川他們出手,轉(zhuǎn)身淡淡的看了沐息川一眼,隨即打量李公升。
“閣下是李公升是吧?”寧闕故意問。
李公升長槍就地一砸,槍桿末端的包鐵陷入地板中,松手后,長槍立著不倒,笑著道:“正是,閣下有指教?”
寧闕攤手道:“沒指教,本來等你們打我的,可你們沒動手,就算了……”
沐息川、張瀧臉色各異,心想這人還是真傻還是裝傻?沐息川不信這小子露破綻出來,她和張瀧合力沒法重傷他。
江湖人狂妄,一是成竹在胸,二是愣頭青頭鐵。
因為巫術的存在,巫谷的人遇著中州勢力是不需怕的,這養(yǎng)成了沐息川暴力處事的性格,張瀧為人收斂,膽大心細,待事可比沐息川周全的多。
“那閣下必然是有話說了?”
張瀧似笑非笑的語氣很難把控,光聽他口氣你還猜不著他想什么。
寧闕說道:“我們商量過,李通死后,李家轉(zhuǎn)交李公升,可是呢,有一點,你們一定要把李公誠架空或者滅口,杜絕后患,怎樣?”
李公升看向于叔、褚玉他們,于叔頷首道:“三少爺,二老爺?shù)氖吕闲嗲宄?,他年少時一門心思的撲在武藝上,對家里的事沒興趣,我想寧少俠說的沒錯?!?p> 李公升得了肯定,對寧闕道:“于叔稱你為寧少俠,那我就如此稱呼了……寧少俠,按你說的,戕害血親,污名就掛在我頭上了?”
寧闕疑問道:“怎么會?”寧闕指著沐息川道:“明日坊間傳聞,一帶著黑斗笠的女子,攜同伴,在李宅大開殺戒,李通老爺子當場死命?!?p> “哈哈哈,寧少俠還真是詼諧幽默,依我看,明日坊間還是傳聞仇家刺殺的好?!便逑⒋ㄎ罩鴦η剩偈掷镛D(zhuǎn)了圈,背握著。
就算是直來直往的江湖俠客亦沒有寧闕這樣說話的,將見不得光的話都攤牌在明面上,無形中將雙方關系拉進,李公升帶著一幫人,真打起來就他和白子叡雖說不慫,可撕破臉沒必要么。
李公升掏掏耳朵,嘀咕道:“唉,前日耳朵進水,聽不清啊……”
忠貞人士也有甩心眼的時候嗎?白子叡還是覺著寧闕扯皮來別有一番風趣,李公升那人一身戎裝就不大給人隨性的感覺。
說的幾句,沐息川就瞧出來寧闕身上沒有一點上位者的氣質(zhì),倒是更像一個玩世不恭的少年人。
一直癡呆像的李公誠,張口道:“李家的權柄,還該是我來繼承,廢話什么,都覺著家里內(nèi)斗看著舒服嗎?”
張瀧附和道:“大少爺都發(fā)話了,長幼尊卑的理兒一排下來,似乎,還真該是大少爺接手李家的家業(yè)?!?p> 沐息川暗自發(fā)笑,張瀧自編自演還順意了,控心蠱蟲效用還真是霸道,李公誠中蠱后還沒有松動神智的感覺呢。
“李公誠,我看你最近傻了,莫不是中了邪術了?”寧闕只跨了一步,下一刻就站在了李公誠面前,掐著他手腕把脈。
李公誠周身脈絡和緩,搏動有力,是頂康健的脈象,心脈的那種奇特異象無形中印證了寧闕的猜測。
巫谷的人善用巫術,師父蔣華雪曾說過巫術就是以一些南疆深山的珍奇藥物作用人,可能還有些御蟲控蠱的手法,但對他們師徒來說破掉巫谷的巫術是不難的。
巫谷是有些常理不得解釋的東西在,可就寧闕看來那些東西還只是他們沒法明其原委,對待巫谷人,就不能先給他們裝神弄鬼的手法唬住。
沐息川劍鞘揮過來,寧闕后踏一步,道:“李公誠,我斷定你腎脈,大有問題,再不治,殃及子孫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