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忌在越州刺史府的后院廚房里，裝模作樣地?zé)艘粫稹?p> 沒過多久，有兩個婢女走進來。她們的衣著看起來比較光鮮，走路帶風(fēng)，雖然都是姿色平平，在后院內(nèi)卻擺出眼高于頂?shù)臉幼??！?p> 王良小聲地告訴陳無忌，這兩位是刺史夫人的近身侍女，來廚房里是專門為了看湯火的。
陳無忌對這些官宦人家的做派略有了解。知道有些主人家喝的湯是用比較名貴的材料煲的，所以會叫自己的貼身丫鬟來監(jiān)工，防止廚房的人偷工減料或者偷喝。
其中一個婢女來到灶邊，抄了塊濕布在手，將一個熱氣騰騰的瓦煲揭開看了看，鮮肉與藥材的香氣彌漫開來。她用另一只手扇動著白霧般的水蒸氣，湊鼻子去聞了聞，“火候還不夠。”
“喂，你把火再燒得旺一點。”她斜著眼睛對陳無忌說道。
陳無忌低著頭不作聲，塞了兩根干柴進灶里。
另一個婢女用尖利的嗓音說道：“小紅啊，二夫人今天的又是人參雞湯??？”
小紅說道：“是啊，二夫人身子弱，需要補一點的湯水。小藍，你們大夫人今天喝的是什么呢？”
小藍學(xué)著她剛才的樣子揭開另一個瓦煲看了看，“哎，大夫人今天繼續(xù)要喝定驚安神的豬心棗仁湯?！?p> 陳無忌這時候聽明白了，原來這兩個小婢女分屬于越州刺史不同的夫人。
小紅與小藍走到一邊繼續(xù)她們的閑話，陳無忌蹲在灶火前，豎起耳朵細聽。
小紅道：“大夫人的心病還沒好么？”
小藍表情夸張地拍了拍自己剛開始發(fā)育的胸脯，“哪有那么快好！別說大夫人了，就算是我，現(xiàn)在一想起那晚的事，我的心兒就砰砰砰地亂跳?！?p> 小紅掩嘴偷笑，“有那么可怕嗎？說給我聽聽。”
小藍掃了一眼廚房里自顧自忙碌的眾人，反而提高了音量說道：“都怪我眼神太好。那天夜里，正扶著大夫人回房，經(jīng)過偏廳的時候，我不小心看了一眼那副畫，我滴媽呀，嚇死我了?！?p> 小紅道：“難道那副畫有。。。。。。鬼？”
小藍心有余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幅畫里的山，在那一晚變成了老虎。”
小紅半信半疑地說道：“你是不是眼花了？我記得那幅畫上畫的是離江山水，會不會是有一座山的形狀畫得像老虎，夜里又看不清楚，把你嚇了一跳？”
小藍卻十分肯定地說道：“我不會看錯的！你也知道，那幅畫是老爺?shù)饺萎?dāng)天，節(jié)度使大人送來的賀禮。老爺剛開始收在書房里，后來一向喜歡山水畫的大夫人知道了，兩個月前去拿了來，掛在偏廳里。我們這幫侍女基本都是在白天見過那副畫。晚上大家都很少走那邊?！?p> “那幅畫十分精妙，山與水畫得就像真的一樣。畫像中間明明是一座屏風(fēng)似的大山?！?p> “誰知那晚我看過去，畫像中間的大山不見了，換成了一只作勢欲撲的老虎。尤其是那對虎眼，在燭火的映照下，像是活的一樣，閃閃發(fā)光。大夫人當(dāng)場就暈了，我是嚇得哇哇叫。”
小紅被她的敘述勾起了一絲緊張，“后來怎么了？”
小藍卻像泄了一口氣似的，不咸不淡地說道：“后來老爺就來了，侍衛(wèi)還沒到，他叫我先把畫收起來拿給他?！?p> “之后我就再沒有見過那幅畫咯?！?p> 小紅壓低聲音道：“這畫畢竟是節(jié)度使大人的禮物，傳出去怕是不好聽?！?p> 小藍道：“是的啊，老爺也一再跟大夫人和我說，是我們眼花看錯了?！?p> “可我哪里會看錯，明明老爺自己也看出那幅畫有些不對勁的?！?p> 小紅用手指捅了捅她腰間，“這件事就不要在這里說了吧。”
小藍再次看了看廚房里的眾人，見眾人專心致志地做著自己的工作，看都不看她。不由覺得有些郁悶，小嘴一撇。
旁邊的陳無忌貌似勤勤懇懇地?zé)穑瑢崉t內(nèi)心里掀起驚濤駭浪，盼著小藍再多說一些秘聞，此刻見她閉了嘴，不禁暗暗著急起來。
正苦惱間，小紅幽幽地嘆了口氣道：“老爺對大夫人還是不錯的，早陣子不是特意找了戲班來府里唱戲，給大夫人解悶么？”
小藍開口答道，語氣有些不以為然，“大夫人又不喜歡聽戲，找戲班有什么用，還不如請幾個道士來做法呢?！?p> 小紅道：“難怪第二天就把戲班趕出去了?！?p> 小藍忽然又來了興致，“這戲班的戲還唱得挺好，難怪在桂花城住下來了，聽說今晚要在木龍別院唱大戲呢?！?p> 小紅道：“我們又去不了聽，真可惜啊。”
陳無忌聽到她們提到木龍別院，捏著木柴的手不自覺用上了大力氣，木柴爆出一聲脆響。他急忙將木柴丟到火中，掩飾過去。
小紅與小藍卻把話題轉(zhuǎn)到了侍女與家丁間的風(fēng)流韻事上，兩個人壓低了聲音交談，不時掩著嘴巴笑得花枝亂展。
陳無忌也沒了聽下去的閑情。他消化了一下剛才聽來的信息。
一幅靈異的山水畫。
這畫是越州節(jié)度使送給新上任的越州刺史的。
一個進來過刺史府唱戲的戲班今晚要在木龍別院唱戲。
陳無忌感覺自己隱隱抓住了一個線頭，只要順藤摸瓜般扯起來，就能拉起一張密密麻麻又殺機重重的大網(wǎng)。
可是突破點在哪呢？
那個指使邱老頭去鬧事后再殺掉他的長相普通的年輕人到底躲到哪里了？
又是誰偷走了自己身上的環(huán)形玉佩？
他抬頭看了看門外的天色，感覺申時將盡。
最多還有一個時辰讓他找出真相。
如果找不回玉佩，自己將會在肖長老的壽宴上狼狽不堪。
但比起這件事，陳無忌對背后的陰謀更感興趣，希望某人能真正控制住局面。
他打了個眼色，將王良喚過來，低聲道：“有沒有辦法立刻離開刺史府？”
王良吃了一驚，“還沒到換崗的時候啊！”
陳無忌道：“不但是我要走，你和你表哥最好也馬上出城躲避一段時間?！?p> 他很嚴肅地看著這個迷惑不解的少年，“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