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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陽未央

第八章 苦與樂(3)

春陽未央 武村楊 2364 2019-10-02 11:05:00

  3.無題

  塵世的春風(fēng)漸暖,斑斕色彩換下了雪的純白。

  帝京紫禁城內(nèi)已經(jīng)順利完成了一把手的交接,魔都黃浦江上也上演著一場死豬的奇幻漂流,益州發(fā)生的七級地震更一度牽掛了天下人心。

  柳夏兩耳不聞窗外事,依舊在象牙塔里坐他的禪。

  這一天的圖書館四樓。柳夏鄭重其事地將書的最后一頁翻上,緩緩地抬起頭。

  舉目四望,小伙伴們都還在如常地伏案苦讀,圓月正爬上枝頭,遠(yuǎn)處鐘樓傳來了七點晚課的沉鳴。

  合上筆帽,將書本筆記摞好,全部塞進(jìn)書包。路過門口管理臺的時候,劉奶奶詫異地望了望表,柳夏微笑不語,與她揮手道別。

  那天柳夏繞了很大,很大的一個圈。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圖書館外的樹林,走進(jìn)燈火闌珊的足球場,路過北苑一舍冷清的大門,最后久久地佇足在朋遠(yuǎn)會館十六國國旗一字矗立的廣場。

  明月當(dāng)空,還是當(dāng)時明月。

  那一夜并沒有夢,翌日他便告別喜都,第三次登上了去往BJ的火車。

  這一次CPFA的考試地點被安排在京郊的一個度假村內(nèi),山青水綠,怡人心田。

  駕輕就熟地坐進(jìn)考場,對考官微微一笑,提筆輕描。

  東風(fēng)輕輕地?fù)徇^柳梢,將窗戶晃出吱呀的聲響。

  他看上去那么寧靜,寧靜得就好像是在一片無人的湖畔。陽光正好,焚一炷香,書著一場往事流年。

  4.我斷不思量

  “見過小汶楚西了嗎?”溫柏然對著似乎永無盡頭的青石階板,嘆一口氣,率先打破了沉寂。

  “還沒來得及呢?!绷哪_下不停,仰首向月,目光清澈如水?!肮?,記得你出事那會兒嗎……那幾天我總在想象你身處的狀況,你心中的感覺,如果真的就那樣沉了,將是如何的人生,又該怎么辦?”

  “想出什么結(jié)果了嗎?”

  “把我的《金剛經(jīng)》送給你?!?p>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睖匕厝徽f著望向眼放生池對面,對著那斑駁的佛塔月光自嘲地咧了咧嘴?!耙菜闶馔就瑲w?!?p>  柳夏回頭對他眨眨眼,也蒼白地笑了?!罢娴臒o可挽回了嗎?”

  “我心里最后一朵花謝了,世間還有什么可戀。”

  “那個U盤里到底是什么?”

  溫柏然聞言,死灰般的目中閃過一絲苦楚,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字一節(jié)冷入骨髓?!按┠c毒藥?!?p>  “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绷拇鼓坎蝗倘タ此抗馔A粼诎厝痪邮糠囊陆?,長嘆一聲?!澳阋詾樽诮痰囊饬x何在?”

  “化人心魔,度人苦厄?!?p>  “若心魔已去,人將如何?”

  “平和自在?!?p>  “好,內(nèi)心若得平和,是Q大畢業(yè)手握日月天地呼風(fēng)喚雨的溫柏然更自在,還是中途輟學(xué)出家連個本科文憑都沒有的溫柏然更自在?”

  “此心平和,一切皆自在?!?p>  “佛就可舍離一切色相?”

  “佛自舍離一切色相?!睖匕厝环鲋派氐氖瘷谂c柳夏并肩而立,他輕輕地?fù)u了搖頭?!跋母纾厝グ?。”

  柳夏卻似不聞,繼續(xù)問道:“你符合了塵寺出家的硬性條件嗎?”

  “……當(dāng)然?!?p>  “都有哪些條件?”

  溫柏然有些不解地望了一眼柳夏,但還是平靜地答了?!傲∪?,無罪無債,清白之身。”

  “所以盲聾喑啞、艾滋斷背、失足戴罪,普天下這萬萬千千‘不潔不凈’之人,縱有向佛之心,亦是不納?”

  “……不納。”

  “那,了塵寺之‘佛’可曾舍離一切色相,來度眾生苦厄?”

  溫柏然微微蹙眉,默了良久。柳夏見他不語,自顧言道:“那你循此‘佛’可有辦法舍離一切色相,平和自在?”

  溫柏然輕輕一嘆,仍是不答。柳夏亦嘆,道:“其實你自己心里都明了,何苦他媽的折騰自己?”

  “可我心已死?!?p>  “心死?我又何嘗不曾以為自己心死?!?p>  “后來呢?”

  柳夏原本空空的眼神漸漸充滿了笑意,他出神地笑著?!澳憧茨??”

  溫柏然的瞳中映著柳夏微笑的側(cè)臉,不知為何,那瞳微微收縮了一下?!翱墒恰?p>  “別他媽‘可是’啦,不要貿(mào)然地扼掉自己的天地,你那么聰明,路上終有所悟,等你回首來路,大起大落其實都是命運(yùn)的眷顧?!绷妮p輕眨了眨眼,語中似有魔咒?!鞍厝?,灰燼重生,做你自己的佛。”

  溫柏然垂首長嘆一聲,再無言語。幾分鐘后,他竟用一雙肉拳錘起了身前的石欄,越錘越重,拳上泛出斑斑血跡,他在流淚。柳夏望之惻然。

  柳夏猶豫了一下,沒有攔他。一刻鐘,雙拳見骨。

  似是精疲力盡,柏然停下了動作,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很虛弱,帶著哽咽。

  “你還記這心頭刀絞,這心碎如死嗎?”

  “心痛就讓它痛著唄,死反正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啦?!绷拿銖?qiáng)一笑,從褲兜中掏出一小瓶二鍋頭,擰開酒蓋遞給柏然?!皝?!先干了這瓶醉生夢死?!?p>  柏然聞到確是酒香,慌忙去掩酒瓶,低聲喝道:“佛門凈地,別作!”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嘛?!绷淖约哼屏艘豢?,然后平端著酒瓶,一臉若無其事地從另外一個褲兜中掏出手機(jī),解鎖,悠悠地點開視頻播放器?!案缱蛱炜纪暝噭傁螺d了幾個毛片還沒來及看呢,你不喝,我可開公放了啊……”

  溫柏然怒目圓睜,望了望遠(yuǎn)處掃地的老僧,無奈長嘆一聲,一飲而盡。二兩白酒下肚,灼骨糅腸,眼角又落一滴相思淚。

  “這就對了?!绷乃闪艘豢跉猓话炎鸢厝坏氖滞?,二話不說往來路奔去。

  柏然努力地抽了抽手,奈何連日無食無眠,竟虛弱得完全掙脫不出,只得地對柳夏嗔道:“又干嘛去?”

  “趕緊收拾行李忒么回BJ??!”

  “你他媽的,還是這么不講道理?!卑厝煌牡暮竽X,自己又是幾步趔趄,苦笑著搖了搖頭?!凹热徊恍女?dāng)初為何又要送我經(jīng)書?”

  “開玩笑!老子不是跟你講了半天道理嗎?”柳夏回眸一笑,腳下不停?!叭笞诮虃鞒星?,肯定是有其長處的,即使不獻(xiàn)身為徒,其間許多思考的軌跡還是很有啟發(fā)意義啦。當(dāng)初眼看你要前程盡毀,深陷泥沼,自然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喂你一碗雞湯,續(xù)命再說來日方長的嘛?!?p>  “如今不同?”

  “完全不同好嗎!當(dāng)時客觀環(huán)境無法挽回,只求你或許能碰到一個心里安寧?,F(xiàn)在你就是心里一小破坎,要自毀前程來換一個結(jié)局未知的禪,”柳夏板起一副正經(jīng)十足的表情,用老生常談的語氣說道?!澳贻p人,千萬不要貿(mào)然地棄掉自己的可能性,覓你的道,做你自己的佛?!?p>  古木森然,月華如洗。溫柏然目光渙散仰天長嘆,任憑柳夏拉著他,走在這條不知是歸途還是迷途的青石路上。

  “夏哥,我有一句話一直想對你說?!?p>  “說吧,沒外人?!?p>  “Fuc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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