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處走水越發(fā)地深了，現(xiàn)在水位已達(dá)大腿中段，每次不得不在水中行走時，都好像走在糨糊中，要花更多力氣才能邁開步伐。
周圍越發(fā)難找扎營的地點(diǎn)，離開瀑布后他們又走了近十八小時，所有人都蔫了，才找到一方離地5米需要攀爬的巖架。
癱在地上緩了近一個小時，狗子才開始蠕動，打算蹭下濕衣服。
正在克難換裝的狗子彷佛聽到不屬于大自然的噪音，放下?lián)涞话氲耐馓着c外衣，詢問癱在旁邊的李哥「甚么聲音？」
李哥不滿地?fù)荛_狗子湊過來的腦袋「哪有甚么聲音…」
甩甩腦袋掏掏耳朵「有…有吧…」狗子已經(jīng)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出現(xiàn)幻聽。
嗶——嗶………微弱的哨音傳過狹長的通道，到耳邊已剩下細(xì)微的響音。
「好像…真的有……」正往以灰身邊邁步的茵茵也陡然停下。
鄭姊想到一種可能，激動的雙眼通紅，摀住嘴不可置信「是…不是…救援…來了…」
嗶——嗶嗶————哨音正在漸漸靠近。
「我去看看?！孤犅曇粢矝]多遠(yuǎn)了，以灰壓下幾欲起身的楚凜，自己邁步走向黑暗的通道。
等待須臾，以灰領(lǐng)著一個半身滿是血跡的青年歸來，剛見到眾人青年也不上石架，跪在河中就開始痛哭…哽噎著求大家?guī)椭?p> 以灰在旁根據(jù)他方才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組織語言幫他解釋，他母親在下瀑布時發(fā)生意外，中途跌落，姊姊被母親壓在下面，生死不明。
蒼白的燈光下眾人的臉在陰影中模糊了輪廓…
青年身上的血滴落在水中，隨著水流暈散消逝…
水珠帶起的波紋也歸于平靜…
燈光開始明明滅滅…
空氣彷佛凝固，死一般的寂靜在人群中擴(kuò)散，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青年神色倉皇眼珠不斷顫動，在眾人面孔中來回掃視，不可置信的勾起嘴角「呵…我們快走吧？」語氣飄忽不定。
閃爍的燈光終于熄滅，一切歸于黑暗…，青年腦中的最后一根弦也終于崩斷。
惱怒地大吼出聲「你們甚么意思?。。。。。。。。?！」河中水花被他拍得嘩啦作響。
似乎要將所有害怕傷心絕望一下發(fā)泄出來，怒吼著，暴哭著「說?。。。。。。。。?！」
「啊啊啊啊啊?。。。。。。。。。。。。?！」瘋狂的拍打周圍水面，濺起半人高的水花。
「說！！……啊…………說………你們………」狂暴的拍打聲與吼聲逐漸無力…
「嗚啊啊——啊……………」
「………上去說吧…」以灰被他濺起的水花逼退幾步，含著無奈與遺憾待他發(fā)泄完，才上前安撫他。
眾人圍坐一圈，士氣前所未有的低落，悶悶苦苦的感覺壓在心頭，可能一路走來太過順利，即使餓肚子…他們也從沒想過會死人，這件事一下揭開了現(xiàn)實的殘酷，讓眾人心境有些變化。
導(dǎo)游壓下心中的恐慌「你走了多久？」
斜倚在石壁上的青年面色茫然，他早已體力不支，現(xiàn)在也是強(qiáng)撐著才沒昏過去，腦袋已經(jīng)混亂成一坨泥，他不知道過了多久…，眼中一直充斥著血色與扭曲的四肢…，他只知道要求援…，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
又是一陣寂靜，以灰長嘆一口氣…打破這道沉默。
雖然很殘忍…
但是不可能給他虛假的希望……
「我們從瀑布走來…走了十八個小時…」
「若她們受重傷…我們過去也沒用了…」
導(dǎo)游握緊拳頭，狠下心來接過話頭…
「即使過去了，我們也沒醫(yī)療器具甚至醫(yī)療知識…」
「很抱歉…」
「我們只能盡快找到出路，向外求援…」
后面低著頭的青年摀住了臉，抖動的雙肩表明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是啊…他早猜到了。
肯定沒救了…
他已經(jīng)沒家人了…
十八小時的路程…
這些陌生人憑甚么幫忙…
他只剩自己了…
是啊…
憑甚么呢…
指縫中露出的眼瞳紅色血絲在之中蔓延…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雙眼在劉海的遮蓋下隱隱現(xiàn)現(xiàn)。
渾噩地走向石臺邊緣的導(dǎo)游，嘴中含著喃喃…
為甚么呢…
憑甚么呢…
他猛地?fù)湎驅(qū)в危兆∷p肩就往石臺邊緣倒「為甚么?。。。。。?！救援呢！?。。?！」
「我們又等了三天?。。。?！」
「三天?。。。?！」
「沒有一點(diǎn)救援?。。。。。。 ?p> 「為甚么會這樣?。。。∧阏f?。。。。∧?。」吼聲未盡就被掐斷在喉中。
無力下滑的青年身後是面無表情的楚凜，她收回平伸的掌刀。
意識到青年不對勁時，楚凜直接過來將人給打暈了，瞟了眼地上怔愣著喘息的導(dǎo)游：「不謝?！?p> 其餘眾人面色都灰敗了不少…
「真的…沒有救援…」
「還是只能靠自己?！?p> 因為一句話，眾人強(qiáng)聚起來的精氣神一下散去不少，雖然打定主意要自救，可能眾人心裡依然期待著救援到來，這句話成了壓倒眾人的稻草。
不過，其餘人怎麼樣楚凜懶得去管。
她整備好自身裝備，就往石臺下跳。
踏上河面才想到，應(yīng)該交代一下。
才回頭，
正好以灰從后方跟上，劈頭就問：「你要回去，我跟你一起。」
搖搖頭，這邊需要以灰坐鎮(zhèn)，他才能穩(wěn)住大家：「我速度快，等我一天。」
以灰張了張口卻沒理由反駁，他知道楚凜是對的，往后扒拉漸長的灰發(fā)，只得皺眉點(diǎn)頭默認(rèn)楚凜的安排…
推拒以灰送來的頭燈，她鑰匙圈上的小燈足夠支撐一段不難走的路途。
二十小時過去了，營地中發(fā)生最大的事就是狗子與茵茵大吵了一架，起因於茵茵不喜歡吃蝦，所以把他們包裡好不容易存下的餅乾都吃光了，只剩下兩顆糖。
楚凜如約出現(xiàn)在營地外，留給母子三人的頭燈被楚凜帶回，遞給了導(dǎo)游。
拎著大致沖洗過血跡的背包，走向沉默蜷曲的青年，一條項鏈與一只耳環(huán)鄭重地交到青年手上?！笌退齻冋砹艘幌拢鋈フ胰藖韼齻儼??！?p> 縮在角落的青年抬頭幽幽地望了眼面無表情的嬌小少女，沒吭一聲又低頭看向手中的物件。
楚凜沒等青年反應(yīng)走回以灰身邊，沒頭沒尾的交代了一句「麻煩你了?！咕突杷肋^去。
意識彷佛沉進(jìn)深海，周圍黯淡無光卻又飄飄忽忽，身體毫無著力點(diǎn)的隨波飄蕩——
不知幾何…似乎一瞬，又似乎萬年…
周圍開始有了聲音…
吵雜聲開始由飄忽朦朧凝聚…，由破碎組成語句…
「…燒…」
「快…不行…」
「要…等………」
「一天…多久………」
「……放棄……」
黑暗繼續(xù)，聲音一下拉遠(yuǎn)一下放近…
越來越清晰…
「我們還要等她多久??！」
「食物都要沒了??！」
「她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
「求生情況下分秒必爭！」
楚凜意識稍稍回籠本能的伸展頸子，卻覺得枕下觸感有些不同「……唔…？」
雙眼朦朧還未聚焦，黑暗中衣物摩娑的窸窣聲異常明顯，還在適應(yīng)黑暗一道溫和沙啞的聲音就從頂上傳來「醒了？」
她總算知道為何觸感奇特了，這是第一次睡在人家大腿上吧！
身體頓時僵硬，摩娑著地下冰涼石面，撐著自己坐起身子。
那旁爭吵的眾人也因為話題主角的清醒停止了爭執(zhí)。
只剩茵茵的酸言酸語還在黑暗中回響：「醒了就好，有夠嬌氣的?！?p> 「知道我們等你多久了嗎？」
「偏要餓死大家才醒…」
「拖后腿…」
方才清醒的楚凜還找不著北，根本無心去理會無聊人士，聽著以灰低聲介紹現(xiàn)在的狀況，就聽到塑膠摩娑的聲音，接著一顆滿溢奶香味的硬糖被抵上自己的唇：「我們走了兩天，蝦子吃完了，只剩每人殘存的一些食物。你先補(bǔ)充體力，接下來的路有點(diǎn)麻煩…」
「切，就會拖以灰哥哥的后腿…」以灰才講完話，那邊安靜幾秒的聲音又繼續(xù)響起。
狗子終于聽不下去，扯了茵茵一下「少說兩句…」
「你兇我！你為了別的女人兇我？！」
「大家都很煩，別說了！」狗子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緒「你好意思提餓！但凡你多吃點(diǎn)蝦我們都還有存糧?。 ?p> ………
……
那方無論吵得多精采，現(xiàn)在楚凜都沒興趣八卦了…將奶糖含到左頰，盡量減緩她的消耗速度，濃郁的奶香中她已經(jīng)搞清楚目前狀況。
過度疲憊。
食物告鑿。
自己身上沒食物了，以灰那還有一顆糖，應(yīng)該眾人情況都差不多。
要立刻出發(fā)。
擋在前方的是一道石壁，水流從底部進(jìn)入，小陳已經(jīng)探過路，大致要閉氣游上一分多鐘。
楚凜緩慢呼吸幾次靜下心來…「十分鐘?！拐f罷，起身步行至冰冷的河水邊，將頭整個埋進(jìn)水中。
幾個呼吸后猛地將頭由水中拔起，水珠合著白發(fā)甩出一道弧線，方才渙散的眼瞳又重新凝聚出光采。
將臉上水珠在手臂上蹭掉，及肩的濕發(fā)后抓用皮筋扎起，整個人精神多了「可以出發(fā)了?！?p> ……
冰冷的地下水溫大約在1、2攝氏度左右，入口處的水深已經(jīng)及腰，即使有燈光也只能看清一臂的距離，眾人將摸黑游過這條水道。
大家分為兩兩一組，系在一起互相照應(yīng)，由小陳打頭陣帶著小劉——那個家中剛經(jīng)歷變故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