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蓮生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年少時,曾因頑皮跌落過冰湖。那是一種令人害怕和窒息的冰冷,他到現(xiàn)在也忘不了。
這個女子的眼睛,太深太冷。
“傳聞中魔教門主兇神惡煞,獠牙劈面。本王不曾料到,竟是個妙齡少女。”
是啊,玄門中傳魔教無惡不作,實在是該千刀萬剮的。但十五年前玄門圍剿羅剎城大勝,只有零星的魔教門徒逃進了北漠深處,從此天下太平。
眼前這個女子約摸十五六歲的年紀(jì),雖然面容、眼神冷峻了些,但和魔教門主這個身份實在相去甚遠。
沈雀辭沒說話,蹲下身查看死尸。只是簡單的撥弄了兩下,便從袖子中摸出一把短匕首,割開了死尸的手腕,又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把自己的血滴在死尸手腕上。
此時衛(wèi)蓮生也不打算阻止她,雖說死者為大,但畢竟人死如燈滅,不過是皮囊而已。
旁邊沉默了很久的元瑯小聲說:“王爺,她這是滴血認親來了嗎?莫非她是齊大公子在外面的私生女?”
衛(wèi)蓮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說回去一定要讓黑燈籠給自己重新找個影衛(wèi),帶著這個元瑯出門實在是太丟人了。
再看沈雀辭已經(jīng)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茶盞放在死尸手腕邊上,就看見一條小蜈蚣從死尸的傷口里爬了出來。
“這是蜈蚣?沈姑娘,你是怎么知道他身體里有蜈蚣的?”
“不是蜈蚣,是雞血蠱?!?p> 沈雀辭端起裝有蠱蟲的茶碗,又看了看尸體確定沒有其他問題了,又對衛(wèi)蓮生說:“你離開的時候把他一起帶走吧?!?p> 她沒有回答衛(wèi)蓮生的問題,反而以命令似的語氣說話,這讓衛(wèi)蓮生很是窩火,自己好歹是個王爺,如今卻被這小姑娘壓了一頭,實在丟人。
沈雀辭端著碗出去了,只留下衛(wèi)蓮生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說什么。
元瑯服了沈雀辭給的藥,片刻之后便覺得身上沒有之前那么疲軟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已經(jīng)褪了黑毒,手上也能使上兩三分力氣了。
“王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吧?!?p> 衛(wèi)蓮生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提議?!斑@里是忘川客棧,離羅剎城太近了,魔教的活動也在附近,說不定能查到什么線索?!?p> “王爺,那個沈姑娘真的是魔教門主嗎?要不然我們回去找玄門的人,然后…”
“然后什么?”衛(wèi)蓮生看著他,一臉地恨鐵不成鋼,“人家敢告訴我們,就不怕你帶人過來,說不定等你帶人來,這里早就設(shè)好了圈套等著給你一鍋端了?!?p> “……”元瑯再次語塞,不敢再說話。
衛(wèi)蓮生囑咐元瑯好好休息,日落之前就回去。自己出了門,在客棧附近晃悠。
這里是外域和寧國行商的一條小道,因為和荒蕪的沙漠比鄰,又常年有狼群出沒。所以走這條路的貨商并不多,這個客棧在這很多年卻一直安然無恙,實在是很難讓人不懷疑。
他站在一處土坡上往北方望去,目力所及的地方全是荒漠,土黃色的荒原似乎望不到頭。在陽光和地平線交接的地方,朦朧的光線中似乎籠罩這一座鬼氣森森的城池,雖看不清楚但能感覺到那是個不詳?shù)牡胤健?p> “那是羅剎城?!?p> 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衛(wèi)蓮生下意識轉(zhuǎn)身便對上了那張猙獰可怖的臉。
那道傷疤從眉梢一直劃到腮邊,深可見骨的刀傷劃開了一張原本俊俏剛毅的臉龐。
“不知兄臺如何稱呼?”衛(wèi)蓮生深知‘在那座山頭唱哪首歌’的道理,很有禮貌地拱手行了個禮。
“不敢受王爺?shù)亩Y,我叫長義,魔教中人?!?p> 長義的坦誠讓衛(wèi)蓮生有點不適應(yīng),還是說他們胭脂門的人都如此直率坦誠?
“我聽說玄門中齊公子命喪之后,衛(wèi)王爺舊疾復(fù)發(fā)一場不起,如今看來這天下人說的話果然是不能信的?!?p> 寧國舉國上下都知道衛(wèi)蓮生是個病秧子,每天喝藥的次數(shù)比吃飯還多。只是今天長義看著衛(wèi)蓮生,哪里有什么羸弱的樣子。
衛(wèi)蓮生被人揭穿,也不生氣,只是笑笑說道:“江湖上傳胭脂門無惡不作,也不盡然啊。”
長義聽完哈哈大笑,拍了拍手稱贊道:“果然是衛(wèi)王爺,有趣,真是有趣?!?p> 剛說完就聽見有鈴鐺響,聽聲音倒像是沙漠中行走的駱駝,脖子上的駝鈴發(fā)出的脆響。
“她出發(fā)了。我也該回去了。衛(wèi)王爺趕在天黑之前離開這里吧?!?p> 長義離開之后,衛(wèi)蓮生又轉(zhuǎn)了轉(zhuǎn),覺得沒意思便想轉(zhuǎn)身回去。但路過大堂時卻看見了故人。
此時往生客棧的大堂已經(jīng)擠滿了人,身上的衣服都繡著黑色蓮花暗紋,這是大家族的族紋。
這黑色暗紋蓮花就是齊家的族紋。
果然,衛(wèi)蓮生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的齊越,或許是趕路趕得太辛苦,齊越面露疲憊又隱隱有些擔(dān)心。
最近家里的事情已經(jīng)夠亂了,如今還因為自己把堂堂寧國王爺落進了歹人手里,父親若是從三清觀回來,不知又是怎樣的雷霆之怒?
“二公子”衛(wèi)蓮生喊了一聲,自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看到衛(wèi)蓮生安然無恙,齊越心里的石頭才算是落了地,急急忙忙迎了上去。“王爺,齊越保護不周,王爺恕罪?!?p> “二公子無需自責(zé),原就是我跟在你們后面,才碰上偷尸體的人,把自己陷入危險中?!?p> 齊越沉吟片刻,終于問道:“王爺,我長兄的尸體呢,若真讓人擄走,玄門必有大禍!”
衛(wèi)蓮生把他往樓上引,“二公子不必擔(dān)心,大公子的尸首還在,我已經(jīng)讓元瑯好生看顧著?!?p> “多謝王爺!”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客氣著,衛(wèi)蓮生有意無意提起雞血蠱的事情,齊越一心惦記著自己大哥的尸首,只是隨便說了兩句。
總之,雞血蠱蟲是用來對付死人的,邪門得很。
眼看問不出來,衛(wèi)蓮生也放棄了,推門進去卻心下一驚,房間里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