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喻文風警告后,林夏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去搭理他。張爺爺揮舞著手中的拐棍,滿地遍野尋找喻文風的身影時,她都慌忙躲進家中,因為好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即使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但她還是不想破壞自己在張爺爺心目中乖巧懂事的形象。
林夏的好孩子包袱很重。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養(yǎng)成的。
新年穿新衣,是春節(jié)的傳統(tǒng),人們總是期盼著,新的一年有新的開始。
夏蓮給她添了一身新衣裳,粉色的棉襖和小皮棉褲;對了,還外加一雙黃色的靴子。那時候的女孩兒們,總是夢想與渴望著父母會給她們買一雙靴子。
還沒到春節(jié)那天,夏蓮就讓她穿上新衣服,到街上找朋友玩。
林夏邊走在街上,邊低頭欣賞著自己的小黃靴,怎么看怎么好看。于是,連走路的步伐也跟著洋洋得意起來。
“李爺爺好!”路過李爺爺?shù)男≠u部時,她稚嫩的小臉上,露出稚嫩的笑容,跑過去跟他問好。
李爺爺點頭應(yīng)是,慈祥地笑著,抓了一把糖給她,讓她拿去和別的小朋友分享。
林夏在街上逛了一圈,去了張美玲的家。她站在門前,惦著腳尖兒敲了幾下門。
張美玲的家很好認。比街上其他的房子都要陳舊,看起來破破爛爛,有點兒像是危房,和張揚住的地方完全不同。
張美玲拉著她偷偷去看過張揚住的房子,是很罕見的二層樓房,看上去漂亮極了。
“張叔叔,小玲在家嗎?我來找她玩兒?!眮黹_門的是張美玲的父親張?zhí)旌汀?p> 張?zhí)旌蛷睦锩娲蜷_木門,肥胖的腦袋從門縫中探了出來,臉上的肥肉擠壓著眼睛瞇成一條縫,向左望望,沒人~向右望望,沒人~正準備關(guān)門時,聽到說話的聲音,才發(fā)現(xiàn)林夏就站在他的跟前。
張?zhí)旌痛蟠蠓椒匠ㄩ_了門,笑著說:“小夏啊,叔叔眼神兒不好,沒看到你。你找美玲,她在家,現(xiàn)在正幫著艷玲抹桌子呢~”話音未落,他便扭頭朝著里面喊張美玲的名字。
張美玲聽到父親喊自己,慌忙跑了出去。她胖子的基因是遺傳張?zhí)旌?,街上的老中醫(yī)說,這種先天性肥胖很是固執(zhí),想通過運動減肥成功,極其艱難。更何況,張美玲也遺傳了張?zhí)旌偷膽卸?,運動更是不可能辦到的事。于是,她想減肥成瘦美人的美夢變成了白日做夢。
“小夏,你的衣服好漂亮啊~你的靴子也好漂亮,是你媽媽給你買的嗎?”
同齡的女孩子第一眼注意到的,通常都是她的靴子。林夏笑著點點頭,從嘴里呼出白色的氣體,臉頰被冷風刮得紅中透著紫?!笆菋寢尳o我買的。媽媽說還要給我織一條圍巾,大紅色的?!?p> 張美玲一臉羨慕地看著她,雙眼的視線離不開林夏腳上穿的那雙靴子。她跟張?zhí)旌驼f了一聲,然后跟林夏到街上玩去了。
林夏發(fā)現(xiàn)張美玲沒添什么新衣服,穿的是她平時穿的衣服,褲子還有些不合適,緊繃著,露出半截小腳踝,凍得發(fā)紫。林夏想,那大概是她姐姐張艷玲的穿剩下的褲子,不能穿了,就給了張美玲。
“小夏,我媽媽和姐姐正在家里包餃子,包了很多很多,家里的桌子上放的都是?!睆埫懒釓堥_兩條顯得粗壯的小胳膊,描述著家中的情景。
每年的這個時候,是她開心的時候,因為可以吃肉~豬肉白菜餡兒的餃子特別好吃!她咬上一口,把餃子皮兒咬破,油膩膩、香噴噴的湯汁就會流出來;然后她用嘴擒住餃子,去吸里面的湯汁。不過,她總是會燙到舌頭,燙得很疼很疼。
“小夏,你們家包餃子了嗎?”
林夏搖搖頭,解釋說:“我家明天才會包餃子。”
“那你想吃的話,我偷偷從家里給你拿出來?!睆埫懒嵋荒樚煺鏌o邪的笑容,兩只凍得滿目瘡痍的小手來回搓了搓,趕忙放進了棉襖的兜里。
林夏有兩雙手套,一雙是夏蓮買給她的,另一雙是林祥生工廠里免費發(fā)的。她察覺到張美玲凍傷的手指,把手上戴著的手套脫下來,遞給了她。“小玲,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我媽媽說,過年的時候,可以送朋友新年禮物?!?p> 張美玲抱著那雙手套,雙眼看著林夏,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皢柰踾小夏,你真好……姐、姐姐就有一雙手套,媽媽買、買給她的,都不買給我嗚哇~”
張美玲哭得很傷心,她的眼淚依舊是那么廉價,不過,這次林夏卻能完全理解她的委屈。
“張揚,你快看,小丑哭了~”楊婷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她穿著天藍色的棉襖,下身穿著蓬蓬裙,頭上卡著公主的皇冠,看起來確實像是一個小公主。“小丑,林夏,你們怎么在這兒?!是不是知道張揚在這兒玩兒,你們才來的?”
張美玲本能地縮在了林夏的身后,結(jié)結(jié)巴巴地用哭聲說:“不、不是,我、我跟小夏不、不知道……”
“哼!小丑,你不要再說謊了!你就是知道張揚在這兒玩兒才來的,你就是想看張揚的自行車!”雖然只是個孩子,楊婷說話卻是出乎意料的尖酸刻薄,“你家太窮了,買不起自行車!”
林夏覺得,楊婷真的像是一個公主,連公主的刁蠻任性都演繹得淋漓盡致,可以去當小演員了。她牽起張美玲的手,不再去搭理他們兩個,“小玲,我們走吧?!?p> 她們走遠后,楊婷笑著跑去張揚的身旁,黏了上去?!皬垞P,你的新自行車好酷啊,你騎車帶我吧?”
聽到女孩子由衷的夸獎,張揚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他讓楊婷坐在后座,拽住他的衣服;使勁兒蹬了幾下,自行車的兩個轱轆轉(zhuǎn)動,快速朝遠處移動。
張美玲一步三回頭,眼神十分羨慕地看著坐在自行車后座的楊婷,夢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坐在那里。于是,她心中對自行車的渴望更盛了。
“小夏,我不喜歡楊婷。她總是叫我‘小丑’,還總是捉弄我,我永遠都不要和她做朋友!”張美玲語氣十分堅決地說,卻始終沒提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