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轉(zhuǎn)涼,不久便迎來了深秋。秋風(fēng)一陣陣襲來,地上鋪滿了一層金黃色的楊樹葉。
外婆坐在院子里,手中的拐杖放在鋪滿金黃葉子的地上,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遠處的天空。
林夏知道,外婆是想起了外公。她走過去,叫了聲“外婆”,跑去屋里搬出一個椅子,蹲在外婆身邊寫作業(yè)。
天色暗了下來,林夏把寫好的作業(yè)放進書包整理好,“外婆,外公是個什么樣的人?。俊?p> 外婆笑了,“你外公啊~長得是全村最俊的。當(dāng)時好多女孩兒上門提親,可你外公愣是選了我……‘好男兒志在四方’你外公經(jīng)常這么說,后來你外公就出去打仗了,可苦了他嘍~”
林夏雙手撐著下巴,坐在椅子上聽了一會兒,而后站起身把書包放進屋里,去廚房做飯去了。她把中午留下的紅燒肉放進碗里,和饅頭一起放進了鍋里蒸。
自從上次喻文風(fēng)說不搶她的肉之后,便真的沒搶過她的肉了,甚至有時還找借口把自己的肉給她。當(dāng)然找的借口都是十分傲嬌的,比如說自己吃撐了,紅燒肉太油膩了,吃紅燒肉腦子笨等等。林夏聽了就想笑,當(dāng)初他搶自己紅燒肉的時候可沒想過這些。
翌日清晨下了露水,比往日要冷得多,這意味著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天氣越是清冷,越是想待在暖和的被窩里不出來,林夏跟其他的小孩兒心理一樣,不過卻總是起得很早,因為她不想讓外婆替她操勞擔(dān)憂。
“外婆,我去上學(xué)了?!绷窒陌淹肟陜核⒑?,甩了甩手上沾著的水,跑去屋里拿書包?!巴馄?,今天冷,外婆不要出門了,在家里暖和?!?p> 外婆點點頭,佝僂的身軀拄著拐杖,站在門口看著她跑去上學(xué)。
在路上,她遇到了梁良,便結(jié)伴兒一起走了。她遇到喻文風(fēng)的次數(shù)很少,因為喻文風(fēng)總是騎著他的那輛自行車,就算偶爾遇到了,也總是從她身旁呼嘯而過?!傲毫?,你今天怎么沒戴帽子?”
聽她這么說,梁良摸摸自己的小光頭,后知后覺把帽子忘家里了?!拔彝?,今天就先這樣吧,回家拿的話上學(xué)該晚了?!?p> 梁良一直保持著小光頭的造型,天氣入冷便是每天帽子不離手。后來,梁良才知道他媽媽為什么總是讓他留光頭。原來是他剛出生那會兒經(jīng)常生病,他的媽媽就去請了一位算命大師,算命大師說他這一生多病多災(zāi),要花錢消災(zāi)才行。于是,他媽媽本著一顆愛子之心,花錢求了符咒,請走了瘟神。不過他覺得,那個什么算命大師多半是個江湖騙子,叫他留光頭估計只是隨口一提,最主要的還是要騙錢,只是他那可憐的母親當(dāng)了真。
“林夏,我昨天畫了畫,本來想給你看的,可是我忘學(xué)校了,等今天放學(xué)了拿給你看啊。”說起畫畫,梁良露出兩排小牙齒笑了。
林夏點點頭。雖然他們在不同的教室,但兩個教室是挨著的,他們可以同路到教室。到了教室門口,她跟梁良揮手說了再見。
“沒人要的小孩兒來了~”看到林夏,楊婷語氣刻薄地說了一聲。她的嗓音不小,以至于班里坐著的大部分同學(xué)都聽到了,抬頭望向門口林夏方向。
林祥生和夏蓮拋下她離開的事情已經(jīng)在整條街上傳遍了,楊婷更是成了這件事情的代言人,每次看到林夏總要在教室、食堂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盡職盡責(zé)地宣傳一遍。
對于林祥生和夏蓮的事情,一大半兒的大人對林夏都抱有一種同情的態(tài)度,在背后議論議論;還有那么一小半兒每當(dāng)林夏路過時,便小聲在一旁指指點點,絲毫不在意她會不會聽到。
林夏沒回應(yīng)楊婷的話,低著頭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在凳子上坐下了。等坐下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書桌上被人倒了水,整個桌面都濕漉漉的,幸好她沒把書放上去。她扭頭看著楊婷,楊婷正得意地回看著她,從她的神情林夏便知道了,這是她的“杰作?!?p> 林夏在講臺上找了幾張沒用的廢報紙,擦干了桌上的水,而后把課本和作業(yè)放在上面?!靶×?,早啊~”
張美玲把頭埋得很低,對于她的問好也沒做什么回應(yīng),看來應(yīng)該是被楊婷警告了。
林夏沒再說什么,翻看課本開始看書。
中午吃飯的時候,喻文風(fēng)和往日一樣別別扭扭地走了過來,那自己盤子里的紅燒肉夾到了林夏的盤子里?!昂邁小爺只是吃膩了,扔了又不好才給你的,你不要想多了!”
林夏對著他笑笑。
喻文風(fēng)當(dāng)然也知道林祥生和夏蓮的事情,而且林祥生走的時候他還知道呢!他一開始沒多想,后來才聽喻強和林小玲說林祥生和夏蓮都走了,估計是不想要林夏了,林夏這孩子真可憐之類的。他聽了心里挺不好受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好受。這就好像他的小弟們被欺負了,他這個做大哥的心中難過一樣。
所以,他也不怎么欺負林夏了,還忍痛割愛,把自己的紅燒肉給了林夏。他左右看了看,“怎么就你自己一個人,那個經(jīng)常跟你一起待著的小胖子呢?”
林夏抬頭看了眼坐在楊婷身旁的張美玲,臉上沒有多大的失望,語氣淡然地說:“她跟別人一起吃飯了?!?p> 喻文風(fēng)“哦”了聲,沒怎么在意。他對幼稚的女生之間的那些事兒一向不在意,但還是在林夏的對面坐了下來?!靶斨皇菓械谜业胤讲旁谶@里坐下的!”
林夏愣愣地點點頭。
下午,天空突然雷聲大作,伴隨著閃電,下起了暴雨。天邊黑壓壓的,半晌的時間,天色已經(jīng)黑的不像樣了。
正在講臺上講課的胡老師見狀,開始提前囑咐放學(xué)回家的注意事項,并說最好是讓父母來接。
早上來的時候天氣很好,林夏沒想起帶傘,她也不可能讓年紀(jì)大的外婆跑到學(xué)校來接她,只好祈禱著雨一會兒能停下。
不過,她的祈禱沒能實現(xiàn),雨依舊下得很急。
林夏站在學(xué)校大門口避雨,看著穿著雨衣來接自家孩子的家長,心里多少泛起一陣波瀾。
“你沒帶傘嗎?”
林夏轉(zhuǎn)身看著站在她身旁的陌生女孩兒,看起來和她年齡差不多,澄澈的雙眼盯著她。林夏點點頭,沒說話。
“你爸爸媽媽不來接你嗎?”女孩兒接著發(fā)問。
林夏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女孩兒笑了,“那我們撐一把傘吧。我爸爸媽媽也不來,他們?nèi)ジ苫盍?,不能來接我。?p> 林夏看著她,剛要開口說“好”,楊婷的嗓音從身后傳了過來。
“她是沒人要的小孩兒,她的爸爸媽媽都不要她了,你要是讓她用你的傘,你爸爸媽媽也會不要你!”楊婷冷哼了一聲。
女孩兒似是被嚇到了,撐開傘自己一個人跑了,在雨中消失了身影。
楊婷走過去用身子撞了她一下,得意地撐著傘走了。
林夏抬著小腦袋,望著陰沉的天空,把書包摘下來抱在懷里,沖了出去。
哆啦A夢走了之后,大雄說,你走了以后,屋子里顯得好清冷啊!不過,我會很快習(xí)慣的。所以,不要為我擔(dān)心啦!
林夏想,她總有一天也會習(xí)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