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這些大人物之后，匡先生他們總算松了一口氣。
“走，請你們吃飯。”匡先生伸了個懶腰，說道。
巫澎笑道：“匡先生請吃飯，估計請不了什么好的?！?p> “哎呀，還是我的學生了解我?！笨锵壬谷淮蟠蠓椒降爻姓J了。
果然，匡先生也就請他們到書院的伙房吃了一頓，只不過各人多點了一份他們平時舍不得點的羊肉湯。這是伙房里最好的菜，肉足湯鮮，從不偷工減料，但是價格是其他葷菜的七八倍。
“小道消息，”匡先生一邊吃羊肉一邊說道，“今年職級評定的結果已經(jīng)出了，但還沒有公示。先說兩個跟你們關系近點的，首先是秦季之?！?p> 他把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兩個學徒都停下了嘴里的咀嚼，聚精會神地聽著。
“秦季之還是沒評上首席院士?！?p> 意料之中。雖然他資歷夠了，但已經(jīng)沒有管理課題組，缺少近期的成果。故而，十年前他沒評上，現(xiàn)在當然還是評不上。
匡先生道：“秦季之也確實缺少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這是評選首席院士最重要的標準。他是很有才華的，可是把才華全用來跟在別人后面發(fā)論文了，你們沒怎么引用過他那個領域的論文，所以可能不清楚。我剛剛說泰學院和我們走向了兩個不同的流派，你們還記得吧？記得的話就簡述一下這兩個流派都是什么樣的思想?！?p> “怎么突然開始考試了！讓不讓人好好吃飯！”巫澎不滿地抗議道。
“少廢話，你是導師還是我是導師？孟仞，你先說說，泰學院的流派?！?p> 孟仞道：“泰學院那邊認為腦理學研究應該探討什么樣的刺激能引發(fā)什么樣的行為，什么樣的行為又對應了什么樣的刺激，找出刺激和行為之間的對應關系。至于意識和記憶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都不應該納入研究范圍。這個流派二十多年前才出現(xiàn)，現(xiàn)在似乎正值鼎盛之時。我認為……”
“行了，先別‘你認為’。巫澎繼續(xù)，說說虞國的流派?！?p> 巫澎道：“虞國腦理學界堅持認為腦理學不應該放棄對意識的研究。這個流派代表著腦理學研究最初的思想，因此我們也可以說它守舊。守舊派近年一直被行為派壓著打，拿不出可靠的證據(jù)證明自己的優(yōu)越性。所以，”他突然笑了起來，“匡先生就被迫轉去做應用課題，盧館首也是。”
匡先生道：“看來你們對學界的現(xiàn)狀還是了解的。先不談這兩方到底誰對，說回秦季之：行為派剛出現(xiàn)的時候，他就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股風潮，跟在后面做了不少研究，也發(fā)了不少論文。正是憑借這些成果，他評上了院士，只不過一直沒有開創(chuàng)性的東西，所以過不了首席院士這道坎。
所以，準確地說，虞國是近十年才回歸的傳統(tǒng)流派。秦季之發(fā)現(xiàn)評選首席院士無望，而且虞國似乎沒有多少學者支持行為派，所以就轉去做了行政。他離開學術界之后，虞國的行為派才算式微。”
孟仞喝了一口湯，皺著眉頭道：“那我到時候跟泰學院的人爭辯的時候，豈不是也在間接地跟秦副院首爭辯？”
匡先生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你的壓力可不小?！?p> 壓力大倒無所謂，對孟仞來說，壓力越大就意味著他的研究能把整個學科推得越遠。得知自己的處境，孟仞反倒感覺有點興奮。
巫澎比他更先興奮起來。他一口干掉了羊肉湯，豪氣沖天地道：“一定要把他們一壓到底！”
孟仞道：“有你什么事！又不是你去會議上報告?！?p> 巫澎學著那幫高層的口氣說道：“不管怎么說，我也是第二作者，這是我對你的殷切囑托?！?p> 孟仞確實兌現(xiàn)了承諾。巫澎幫他收完了實驗三的數(shù)據(jù)，還額外幫他收了實驗四的一半數(shù)據(jù)，于是孟仞在作者欄里把他放到了第二作者的位置——至于匡先生，自然還是以通訊作者的身份放在最后。
匡先生打斷了他們，直接開始了下一個話題：“說完秦季之，再說第二個人，顏笙。她也沒評上學士?！?p> 孟仞和巫澎惋惜地嘆了口氣?！安贿^師姐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巫澎說道。
匡先生點了點頭：“這話說得不錯。再過個一兩年，積累一些成果，她興許就可以升任學士了。不過你們這位師姐脾氣不好，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氣上一陣子……”
巫澎道：“不把她惹急的話，她的脾氣比誰都好，你不能因為被她罵過就給她扣個脾氣不好的帽子?！?p> 顏笙這里不太涉及到學術流派之爭，話題一下輕松了不少?？锵壬臀着炝牡剿恼煞?，經(jīng)學館的一個學者，孟仞這才知道她已經(jīng)嫁人了。
然而，匡先生很快話鋒一轉，問他們兩個打算什么時候娶親。
“不娶了?！眱扇瞬患s而同地答道。
他們倒不是真的不想娶親，只是目前太忙，懶得考慮。說到此事，巫澎又替他大哥操心起來，提到巫柚也沒有娶親，于是這個話題涉及到的人物范圍變得越來越廣。
直到三人吃飽喝足，話題終于從“結婚”上面脫離出來，孟仞和巫澎一致得出結論：不結婚有不結婚的好處?？锵壬娝麄冇望}不進，也懶得再把自己幸福的家庭生活第四次講給他們聽。
“師父還沒把職級評定的小道消息透露完吧？”總算，孟仞找回了他們開始的話題，“除了秦副院首和顏先生，還有誰的消息？”
匡先生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道：“你們都把我攪和得全忘了，還有誰來著……哦，對，還有兩個人的消息。一個是盧館首，可喜可賀，終于評上院士了。他要是再評不上，就要以高級學士的身份組織腦理學大會了，聽上去略微有點寒磣。
最后一個，你們一會兒出去的時候看看布告欄。我剛剛沒細看，不過估計布告欄上寫的就是他?！?p> 孟仞心頭一緊。剛剛他也沒仔細看布告欄，不過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看到過兩個字：
“訃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