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音上抬的眸對上了八爺?shù)暮陧?,卻未曾從那雙眸中讀出半點兒對她的憐惜之意,輕扯嘴角,出嫁之日沒有鑼鼓喧天,連正紅色都不曾有過,初見夫君,沒有溫軟細語,只是一句算得上質(zhì)問的“賜教什么?”
書音微垂了眸,輕聲地回話:“妾身只是想請王妃娘娘多提點提點妾身。”說到這,書音恰到好處的紅了臉,低著頭不肯再說了。
雖并未說明,但那嬌羞的面龐,卻是說明了一切。
八爺“嗯”了一聲后才說道:“都起來吧?!?p> 等著地下跪著的人都起身坐穩(wěn)當(dāng)后,八爺才象征性的說了句:“若是缺什么,就同王妃說?!?p> 又說了幾句話后,八爺對昭華笑著說了句:“晚上本王來你這用膳?!北汶x開了。
此話一出,書音放置腹前交疊的手微微緊了緊。
倒是一側(cè)的錦姝此時才是明白了為何入府前母親要叮囑她,入府之后不可與主子王妃交惡,要時刻謹(jǐn)記這八王府后院兒姓陸,也只能姓陸。
“妾身未曾入府前便聽聞主子爺與主子王妃伉儷情深,今兒一見倒好生叫妾身心生羨慕。”錦姝低眉只顧著彎了眉眼,做足了伏低做小的派頭。
初入王府的另幾位庶妃,也甭管心里轉(zhuǎn)著怎么樣的念頭,但這面兒上卻都是不顯得,也都附和著錦姝的話兒,捧了昭華幾句。
“嗤”,在幾位庶妃附和的空當(dāng)兒,徽音直接嗤笑一聲,靠著靠椅顯得慵懶,嘲諷的姿態(tài)是明打明的來。
“果真是母族式微,才會這般伏低做小?!陛p飄飄的話語宛若驚雷一般炸響在眾人耳畔,徽音指尖輕輕劃過茶盞的盞身,指尖傳來溫?zé)幔找暨@才抬了頭笑意吟吟瞧著昭華搭了句尾話兒:“王妃娘娘認(rèn)為呢?”
“笏滿床、歌舞場,”昭華對著徽音的目光,看似不搭邊兒話兒慢悠悠的說出口,昭華揚了眉梢,輕笑著繼而道:“衰草枯楊,蛛絲結(jié)滿梁?!?p> 此話一出,且不管旁人如何,那端坐著的書音卻是先變了臉色,昭華這是直接將世族的處境擺在了明面兒上警告著不懂規(guī)矩的徽音。
書音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也不知在場的有幾人懂了昭華的意思,當(dāng)下也不敢任由了徽音再肆無忌憚下去,畢竟,曾有笏滿床,亦后有衰草揚。
“王妃娘娘飽讀詩書,這肚子里的才氣是半點兒也不落于這百年世族,想來陸夫人在教導(dǎo)上,也費了不少功夫吧,不然也不能得了溫貴妃的喜愛?!睍粼诨找粽f話的前頭截住了她的話兒,只這出口的話兒,也是半點兒也算不上軟和。
半為提醒的話兒叫昭華覷了雙眼,書音這話里話外都是在警醒著她,莫要忘了陸夫人是范陽盧氏本家嫡出女,也莫要忘了溫貴妃是太原溫氏嫡出女,更莫忘了她骨子里也留了一半的世族的血,不管曾是笏滿床也好還是歌舞場也罷,現(xiàn)如今也離衰草枯楊不遠了,唇亡齒寒。
昭華輕笑出了聲,只覺得有趣,世族到底是沒落了,世族要尋求的出路,向來都是條死路,唇亡齒寒?不同唇不同齒,何來唇亡齒寒一說?
“這‘陸’一字倒是與‘盧’一字讀音頗為相似,”昭華似笑非笑的眸子睨了眼書音,一字一頓的輕聲道:“只可惜,終究是不同字?!?p> 意料之中的回絕也沒叫書音變了臉色,只是睨了眼還想說什么徽音。
徽音還未出口的話兒就掐滅在了書音的眼神里。
頭一回的請安,便在幾個女人刻意的捧話兒下,以昭華乏了為由,便是散了。
等著人都散了,昭華回了內(nèi)室,才得了空朝向嬋看去:“八爺何時來的?”
向嬋在外頭是將里面的話一字不落的聽到了,當(dāng)昭華翻臉惱了時所說的那句“當(dāng)好生照看你的孩子能平安活著”,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向嬋道:“是在小王側(cè)妃說,說您好大的威風(fēng)時就來了?!?p> “賞賜的東西一會兒就抬去各院兒里?!闭讶A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后才吩咐著。
這邊的書音出來后,帶著零露與兩個奴婢在前頭走著,后頭跟著徽音與一眾奴婢,書音也沒像之前來時落后于徽音。
而其余的幾個庶妃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著各自院兒走去。
“主兒,王側(cè)妃未免過于囂張了。”跟在錦姝身后的玥融在錦姝與幾位庶妃道了別后,這才小聲地說與錦姝聽。
錦姝卻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只揚了揚弧度,瞧著這路上的景色,來了句:“囂張點才好,就怕她不囂張。”
錦姝微偏了頭,接了上句話繼續(xù)道:“戲臺子都搭起來了,還怕沒有唱戲的?”話音落了,這才又偏了回去,笑道:“左右我們只管看戲就是了?!?p> 而這頭的徽音一開始跟在書音身后,還試探性的喚了幾聲“妹妹”,都均被書音充斥不聞,后來索性也不說話了,這一路上安靜極了。
等到了書音的院兒,書音停了腳步回過了身對徽音道:“左右王妃娘娘賞的東西稍后才到,姐姐不如去妹妹那坐會兒?!?p> 這句話是連一點兒詢問的語氣都沒有,只像是告知一般。
徽音“嗯”了一聲便與書音進去了,只留了素鳶與零露伺候,其余的人都被打發(fā)了出去。
“姐姐難道忘了我跟你說的,初入王府便與王妃交惡,實乃下策。”書音已過了最初的氣憤,可話語中仍能感到幾分寒意。
徽音抿著唇不去看書音,本以為書音還會說什么,卻不曾想書音只撂了那么句話,就坐在那自顧地飲著茶。
徽音站了一會兒,見書音仍不搭理自己,她倒是先沉不住氣了,坐到了書音旁邊兒的靠椅上,灌了口案上的茶水才發(fā)覺那茶已經(jīng)涼了,本想摔了那茶盞,書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幾口涼茶下肚,可曾清醒了?”
徽音將茶盞重重的往案上一擱,那茶蓋都因用力過猛而翻了個圈兒,茶蓋上供人捏起的梁兒都朝下放著被圓弧的內(nèi)里所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