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屋里幾日,昭華雖是嘴上不說,心里卻念著外頭,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亮,下意識的就朝著向嬋今日折回來的梅枝瞧去。
雖是冬日里,但因著昭華怕冷,所以一盆盆的碳火烘烤著屋里暖烘烘的,放了一天的梅枝就算澆了水,也不似剛折下來的那般鮮艷,微卷了的花瓣帶著難掩的蔫意。
偶爾還有一星半點兒的梅花瓣從梅枝上飄落,散落在案幾上。
“折下的梅枝倒不如未折的存活的久些?!毖蹆?nèi)見了這光景,心內(nèi)倒是多了些惋惜意,昭華啟了唇齒輕聲道著。
悅?cè)四睦镏獣哉讶A心里的惋惜意,覺得不過是些花花朵朵,沒了那便再摘就是,當下便笑道:“既蔫了花瓣,再擺在這兒也有些不搭了,一會兒奴婢便抱出去,等明日天氣好去園子里賞梅就是,晚些時候再折幾枝放在屋里頭添景兒?!?p> 又說了幾句話,幾人見昭華面露倦意,便識趣的伺候昭華歇下了,留了雙亦守夜。
悅?cè)苏肴ケЯ四鞘分?,卻見向嬋比她動作還快一步,甚至還將錦帕鋪在案幾上,將落了的花瓣都悉數(shù)疊在錦帕里塞進懷里。
跟著的悅?cè)艘姞睿幻馇那牡匦Φ溃骸扒颇氵@番小心的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收著金葉子呢?!?p> 本欲借著此話想與向嬋嬉鬧一番,好沖破今日里奇怪的氛圍,拉近些距離,可誰知向嬋只抱了粉定白釉刻饕餮紋洗口瓶,又用衣裳兜著因為移動了那洗口瓶而又從枝上落下來的殘花,然后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悅?cè)擞行┟恢^腦兒,尋思著自己適才是否又說錯了話,惹得她搭錯了筋,可思來想去,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埋了滿心的不解與憤懣便也回去了。
且說這向嬋,將梅枝從粉定白釉刻饕餮紋洗口瓶里拔了出來,又驚了滿地殘花。
正在一腔無明未曾發(fā)泄,又因著滿地殘花勾起了傷春愁思。
向嬋一手攥著濕漉漉還滴答著水的梅枝,一手兜著衣襟還攬著那一片殘花,卻在一腔無明勾動的愁思下,那兜著衣襟的手不覺的松了松,懷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
等回了神的向嬋卻是將攥著梅枝的手緊了緊,由不得悲戚紅了眼,隨口念了幾句:“怎得你的梅花汁子能存的,我的梅枝便是殘花配不得待在王妃娘娘跟前兒?”
“這一次,明明是我先來的啊?!?p> 淚珠蓄滿了眼眶便從眼角尋了地方溢出,向嬋口中不斷喃呢著,湊近一聽,大抵說的都是,“明明是我先的”之類的話。
也不知向嬋站了多久,又流了多少淚,后頭便是用了衣袖將眼淚一抹,哭了一通后那滿腔無明也算發(fā)泄了一番,而后便是蹲下身子將滿地殘花與水珠都收拾干凈回屋睡覺去了。
不管翻幾個身且能不能睡得著,明日里都還要伺候主子。
第二日天氣果然好了許多,伺候著昭華凈了面,又打點好妝容更了衣,用了些膳食后便琢磨著想要去園子里看看,又想著陸府眾人,索性差了人去請了諸位一同前往。
在此期間,悅?cè)藥状瓮驄刃÷暣钤?,見向嬋都是笑意盈盈像是無事發(fā)生一般,當下也放了心下來,只當昨兒向嬋是搭錯了筋,今日便好了。
從陸夫人這兒知曉,昨兒夜里雪停了后,官府便派人連夜清理官道上雪與冰,若是不再下雪,想來三五日便能將官道清理出來。
“本想著只待上兩三日,卻不曾想被這天氣耽擱了,”昭華整個人都裹在連帽斗篷里,瞧著滿園子的帶雪梅花,面上帶著笑意,透著總算能透氣的欣喜,話里頭的雀躍就算是隔著整個冬天,都能瞧到半分春意,“還好耽擱了些時日,不若還瞧不到這般好看的紅梅。”
“八王府園子里不也是滿園子的梅花,”陸夫人半帶了打趣的話響起:“還有好些個珍貴品種,八爺可都是替你尋來了,哪里是陸府的紅梅能比的?!?p> 昭華上前,隨手摘了朵開著正好的梅花,心里的澀意只泛了一圈,更多的卻是憂心,面上卻是不顯只笑道:“爺又不在,品種再珍貴、開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都是看不進去的?!?p> 此話一出,陸夫人先是皺了眉,便看了眼鄧姑姑。
鄧姑姑得了眼神,便頷首,而后對著昭華身后跟著的陸府眾人行了禮兒笑道:“夫人今日特意拿了一對兒紫云繞珠赤金纏絲珍珠釵作為彩頭,請諸位小姐便以這‘梅’為題,吟詩作賦,為這園子里的梅添些景色?!?p> 鄧姑姑話兒頓了頓,又陪著笑續(xù)上:“趕巧兒著前頭正有幾株開的正盛的梅,便請了諸位小姐隨了奴婢移步。”
旁人只當是陸夫人不喜據(jù)著她們,讓她們借著吟詩作賦的由頭去自己尋開心,錢氏倒是個聰明人,瞧著陸夫人的架勢,知曉這是趕著人離開,當下便拉著今日也跟出來透氣兒的溫尋,笑著對鄧姑姑說道:“難得府里熱鬧些,我便與木瑤也去瞧瞧,跟著一群小丫頭玩鬧,不自覺也覺得自己個兒年輕了些?!?p> 昭華倒是沒看到陸夫人使了眼色給鄧姑姑,聽著后面熱鬧的話兒,拿著那朵摘下來的梅花便轉(zhuǎn)了身笑道:“那如此,我便也添個彩頭,便用了一對兒金鑲玉鐲子,再添上對兒赤金纏珍珠墜子?!?p> 如此一來,氣氛倒是熱絡(luò)了起來。
等著一眾姑娘們擁簇著往前頭走了,陸夫人這才開了口,對著昭華說道:“她們且先熱鬧著,我們?nèi)サ脑缌怂齻兎吹共蛔栽?,等舒蘭將做好的詩詞承過來就是?!?p> 遠遠的便瞧著府上的下人抬了一張張書案出來,上頭的筆墨紙硯倒也齊全,每位主子跟前都跟著識字的丫鬟代筆。
大冷的天兒也不敢叫諸位千金凍著了,索性便由了她們口述,丫鬟代筆。
錢氏拉著溫尋也是圍在那,后頭便坐在了丫鬟們特意搬來的圓凳上,湊近著說些話,引的溫尋捂嘴發(f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