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蘊(yùn)含著用劍之人對于劍道的理解,更蘊(yùn)含著用劍之人的意。
強(qiáng)者習(xí)劍先立意,唯有明確出劍的目的,方能在劍道上走得更遠(yuǎn)。
劍意因人而異,無高下之分,只看用劍之人是否能持守自己的初心,堅守自己的本意。
劍意凝聚,陸家家主身上仿佛有烈焰沖天而起,照出一座巍峨高山。
高山之下布滿荊棘與巖石,高山之巔強(qiáng)者林立,俯瞰著富饒廣博的大地以及大地上的蕓蕓眾生。
他要以手中劍,劈開眼前的荊棘與巖石,斬盡一切阻礙,在高山之巔擁有屬于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
陸家家主的劍意,如熊熊燃燒的烈火,炙熱滾燙,朝吳暝碾壓而去。
反觀吳暝,劍意內(nèi)斂,氣息漸趨微弱,如同黑夜降臨之時,漸漸沉入地平線的落日。
明明說好只比劃劍術(shù),可二人一上來便進(jìn)行了一場劍意對決,而且看樣子吳暝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沐風(fēng)兒無意識地攥緊了小手。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p> 秦雷厚實的大手落在她的頭上,渾厚的聲音讓沐風(fēng)兒焦躁的心安靜了下來。
火焰劍意肆意蔓延,快速侵占吳暝周圍的空間。
然而吳暝的劍意始終龜縮在體內(nèi),怯而不戰(zhàn),任由肆意張狂的火焰一點點將自己包圍。
在吳暝的無所作為之下,很快,陸家家主大勢已成。
火焰劍意將吳暝環(huán)繞,只要陸家家主心念一動,火焰劍意便會立刻侵入?yún)顷泽w內(nèi),將他的劍意徹底碾碎。
劍意對決雖無性命之憂,可一旦落敗,心境受挫,敗者將會陷入自我懷疑,極有可能終身不敢再出劍。
秦雷眉頭微皺,吳暝怯怯懦懦的劍意讓他有些看不明白,直覺告訴他吳暝的無所為并非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不過以防萬一,他右手已悄無聲息地抬起,雖然吳暝來歷不明,但他們之間并無仇怨,他不會眼睜睜看著陸家家主徹底磨滅吳暝的劍意。
當(dāng)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不想看到沐風(fēng)兒為吳暝擔(dān)憂。
院落內(nèi)陡然亮起一抹火光。
陸家家主蓄勢已久的火焰劍意浩浩蕩蕩,轟然碾壓而下。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道清脆的鳴聲,那是劍刃出鞘的聲音。
不知為何,他的心頭突然升起強(qiáng)烈的不安。
他神情一凝,竭力御動火焰劍意磨滅吳暝的劍意。
吳暝的劍意一層層飛速瓦解,然而縈繞在他心頭的不安卻不減反增。
這時,他看到了一抹亮光,更準(zhǔn)確地說,是他的火焰劍意之內(nèi)出現(xiàn)了一抹極為亮眼的光,如漫漫長夜之后降臨的第一抹曙光。
隨著這抹曙光的出現(xiàn),吳暝龜縮的劍意層層崩裂。
這一刻,無論是處于對決之中的陸家家主,還是旁觀的秦雷與沐風(fēng)兒,都被耀眼的光芒刺得瞇起了眼。
他們看到了一輪烈日。
吳暝體內(nèi)由劍意凝聚而成的灼灼烈日。
無論黑夜如何深沉,烈日始終都在。
無論長夜如何漫長,陽光終究普照。
無論這人世間如何黑暗不平,這劍終如那日頭,永懸諸天,照亮勇者前行的道路,直到光明的彼岸。
這……便是吳暝的劍意,烈陽劍意。
這……也是他曾經(jīng)持守的道。
烈陽劍意的灼灼光輝之下,陸家家主的火焰劍意瞬間被壓過一頭,有如烈陽下的冰雪,開始消融。
劍意本身并無高下之分,但立意卻有深淺之別。
劍意對決之中,立意的深淺高低,往往會影響用劍之人的心境,心境落入下風(fēng),劍意便矮了一頭。
陸家家主的劍是灼熱的火焰之劍,斬平前路一切阻礙,以求自己博得高位。
而吳暝的劍,更像是一道炬火,若世間光明,他的劍便隱于光中,若黑暗橫行,他的劍便是幽暗世界之中唯一的光。
前者為己奮斗,后者為世長存,本意無對錯之分,但二者碰撞,高下立判。
陸家家主自認(rèn)自己這半生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心境已足夠堅韌,然而當(dāng)見到吳暝的烈陽劍意,感受到那塵封在失落記憶中的劍道本心露出的冰山一角,他只覺自己竟是那般渺小。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一生所求,竟是那般庸俗而可笑。
而在這股念頭生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火焰劍意的潰敗。
秦雷雖然對于吳暝的反擊早有所料,卻不曾想到他的反擊竟是如此猛烈,只一下便將陸家家主擊得潰不成軍。
正如他不能坐視吳暝的劍意被完全磨滅一樣,他也不能任由陸家家主的心境被徹底瓦解。
就在他準(zhǔn)備出手之時,陸家家主忽然收了劍意,放聲大笑起來。
“陸某只是一介庸人,眼目淺薄,只求在世之榮華,既是庸人,他人之生死與我何干?這世道險惡與否又與我何干?”
“小友志在高遠(yuǎn),敢為烈陽照清平,陸某自愧不如,只是不知小友劍能否劈開這蔽日的夜幕?!?p> 陸家家主一邊說著,一邊朝吳暝而去,手中的樹枝有如龍翼揮舞。
吳暝神情茫然,烈陽劍意內(nèi)確實蘊(yùn)含著他曾經(jīng)持守的道,但他能感覺得到,他的道早已破碎。
曾經(jīng)的自己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尋不到過往歲月的半點痕跡。
是因為上界嗎?
他抬頭看向天空,夕陽已落唯余一絲微熱,黑暗攀上蒼穹,拉開夜之帷幕。
“呆子小心!”
沐風(fēng)兒焦急的呼叫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
耳邊響起尖銳的呼嘯聲,被撕裂的空氣形成氣浪撲打在他的臉頰上。
他沒有去看陸家家主的‘劍’,因為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右手揚(yáng)起,手中的樹枝斜斜上挑。
咔嚓一聲,樹枝斷了。
陸家家主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手上斷成兩截的樹枝。
怎么可能………他明明都沒有看我一眼……
陸家家主畢竟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之人,他迅速反應(yīng)過來,反手施展出一記炎龍擺尾。
這一招在他的手上顯得格外靈巧,斷裂的樹枝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掃向吳暝。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