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盤玉
寒玉指的是翡翠一類的硬玉，而暖玉指的是軟玉，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羊脂玉。
但是！暖玉剛拿到手上的時候也是涼的！這種涼并非死物的冰涼，總有一種溫潤的柔滑，握久了就會慢慢變得觸手生溫，仿佛有一種特殊的生機。
而暖玉和寒玉最大的不同就是暖玉可以盤，可以通過盤玉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玉質(zhì)，這是世界上所有礦石中最獨一無二的屬性。最上等的暖玉和長時間被人盤玩的玉都會呈現(xiàn)出一種特殊的油潤光彩，仿若流脂，這也是羊脂玉的名稱由來。也就是因為這一個屬性，古文中被千般歌頌的玉都是暖玉，尤其是清朝以前，基本沒翡翠之類的硬玉什么事兒。
秦唯驚奇的是通體潤白毫無雜色，居然沒有半點沁色。
鄭教授笑了笑，秦唯雖然年輕，但是以她的學識有這點眼力不奇怪，但是她知道丁紫驚奇的是什么，比她想象中高一點的水平倒讓為人師表一輩子的鄭教授起了考較的心思。
“那你看看，這塊古玉是什么年代的？”
秦唯仔細打量這塊玉佛，素面，線條簡練而準確，寥寥數(shù)筆便勾勒出禪意，佛像身材修長勻稱，立于蓮臺之上，右手上翻左手下翻，皆豎立而起掌心朝外，笑容慈憫親和，耳垂寬大，背有橢圓火環(huán)。雖然有極高的藝術價值但是這樣的佛像并不少見。
可是這佛像五官線條偏硬朗，偏男性化，而且面容較為清瘦，長眉細目，有明顯的下頦輪廓，雖然蘋果肌飽滿卻沒有雙下巴，這就比較罕見了。而且佛像的耳垂只到了下頜角，卻沒有和下巴齊平。
看看現(xiàn)在寺廟里的佛像就知道，除了兇神惡煞，只要是慈眉善目的就一個個都是圓盤臉或者方臉，基本上沒有明顯的下頜輪廓，耳垂下緣與臉的最下端齊平，而且五官偏柔和，有些夸張一點的，說是女相也無不可。這是中唐之后逐漸時興的標準“福相”一直流傳到今天。
佛像的笑容大多不明顯，和蒙娜麗莎似的，似笑非笑才是標準表情包，全都立志向捏花一笑的迦葉看齊。可手頭上的這塊玉佛笑容明顯，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如此樸實直接的笑容簡直就不是一個時代的表情包。
這塊玉佛反歷史的風格讓秦唯聯(lián)想起那個最稀少的可能。
要是這樣那這塊玉佛在考古上的價值都可以拿個神龕供起來了！說是國寶也不為過！怎么可能隨便給她這么看？
可是……
秦唯抬了抬眼，鄭院士也笑的跟尊佛似的云遮霧罩?？催@塊佛像的包漿，顯然已經(jīng)被人盤玩了很長時間了，鄭教授手里長久盤玩的，難道還能是贗品？
不管了，死就死吧，她又不是專攻玉石佛像的，說錯了也怪不了她。
秦唯鼓足勇氣說出了那個最不可能的可能：“這難道是南北朝時期的玉佛？”
話音還未落，連原本巴不得把腦袋都塞進那個小杯子的楊教授都扭過頭，簡直不能更吃驚：“你能看出來？！”
“真的是南北朝時期的玉佛？”秦唯比楊教授還吃驚，趕緊把玉佛還給鄭教授。這一會兒手里捏著的，可能就是幾千萬?。?p> “說說看，你是怎么猜出來的？我記得你不是專攻佛像或者玉石的。”楊教授倒是有了興趣。
“我的研究方向是字畫，碑刻還少少學了一點，玉石把件不通了?！鼻匚ㄐΓ把芯可臅r候跟老師去看過龍門的北魏造像，印象很深刻?！?p> “你的研究生導師，是張澄？”楊教授想了想，“現(xiàn)在能靜下心搞研究的人不多了，她算一個。當年，她可是你鄭老師最喜歡的徒弟?！?p> “現(xiàn)在可不是了，鄭老師最喜歡的學生是我，是吧鄭老師？”秦唯賣乖撒嬌。
“你還和你老師爭寵，不怕她罵你？”楊教授哈哈大笑。
“不怕，張老師脾氣最好了。”
“你就欺負老實人吧?！睏罱淌邳c了她兩下，笑得倒有些真心。
“反正張老師最喜歡我，不怕?！鼻匚ㄔ谛睦锬弥x了謝自己的老師。
張澄老師是和夫妻倆從最困難的時候一起走過來的，不僅是鄭教授的徒弟，也能算是楊教授的半個學生，和他們的女兒差不多。
就是張老師告訴她楊教授雖然看起來嚴肅，實際上卻喜歡小輩的撒嬌賣乖，喜歡他們的小小放肆?？上Пё硬槐O，更何況對很多老輩人來說，女兒賣萌是可愛，兒子賣萌是可恥。
至于孫子……
呵呵，楊彥號機器人AI水準底下，尚未掌握該高端技巧。所以他們很喜歡楊欣楊毓兩個孩子，可是孩子畢竟是孩子，雖然可愛但有時候也會任性惹人厭煩，再說他們這么大年紀了，折騰不動了。
于是倆孤寡老人感情空虛，又身居高位不能隨意找人抒發(fā)一腔慈愛之心，只能找著幾個親近的小輩可勁兒壓榨，可憐張澄老師五十多的人了在老教授面前還得賣乖，連她的兒孫都沒放過。
當初會把秦唯引薦給鄭院士，一個原因就是她人美嘴甜會討長輩喜歡。
“小秦，你知道玉為什么要盤嗎？”笑過之后，楊院士問道。
“是因為通過人的體溫和摩擦改善玉質(zhì)。”秦唯說著最普遍的答案。
“盤玉，就是緩慢磨掉玉石的棱角，讓它更加圓潤。沒有經(jīng)過盤玩打磨的玉石，天資再好也是沒有價值的。”楊教授溫聲道。
哎？這是在敲打她嗎？可是她都快被盤出漿來了。秦唯表面恭敬，微笑。
“但是盤玩玉石不能太兇狠，不然反而破壞了玉石的靈性，反而成了廢石?！?p> 所以，這是在說什么呢？
秦唯困惑了。
“玉石要怎么盤，取決掌握在誰的手里，主人做的決定不要輕易更改，不然事倍功半，只能白白毀了一塊好料。”楊教授軟笑，“這塊玉佛跟了老太婆幾十年，就不給你了，外面的店里還有一些不錯的生料，你自去挑一塊，想要怎么盤，你自己琢磨?！?p>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唯哪里還能聽不懂？家里最生的兩塊料，不就是兩個娃嗎？這是尚方寶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