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胡乃大早早地便到了客棧！
客棧的伙計慌忙去給睡得正香的江楓送信。
“趙解元，胡爺請你下樓！”
江楓想起來掌柜的昨夜告訴自己去拜見史大人的事兒。
江楓想準(zhǔn)備些禮物去拜見史大人，但是苦于囊中羞澀。
他想再讓胡乃大給自己掏銀子，反正這個胖子花錢如流水，他不差這點錢，而且自己答應(yīng)過他，等以后飛黃騰達(dá)了，自己會反過來幫他。
想到這里，江楓吩咐伙計說：“請胡爺?shù)椒块g里來?！?p> 伙計點頭離開。
很快外面響起蹬蹬的腳步聲。
“趙老弟，起床了嗎？快快起來，今天咱們先泛舟大明湖，然后我再帶你去群芳樓找姑娘快活快活……”
說話之間，胡乃大滿臉喜氣地進(jìn)了屋。
江楓原本想直接說去拜見史大人的事兒，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他稍微猶豫了一會，然后旁敲側(cè)擊地問道：“老胡，你是不是有件重要事情忘了提醒我？”
胡乃大聽完以后滿頭霧水，眨巴著眼睛想了半天，最后搖搖頭說：“老弟，你說的到底是什么樣的重要事情？”
“聽說今年的主考官姓史？”
胡乃大點了點，然后等著江楓繼續(xù)往下說。
江楓瞅了他一眼。
他瞧出來了，姓胡的心里揣著明白裝糊涂。
這小子瞅著憨厚，但是善解人意，會察言觀色。
相處的這幾天，事無巨細(xì)，哪怕自己一個眼神一個手勢，胡乃大都能猜中自己想要干什么。
現(xiàn)在提到去見史大人，他卻故意裝起糊涂來了。
江楓懶得和他繞圈子，索性開門見山。
“老胡，我想去拜見秋闈的主考史大人，你看如何？”
胡乃大聽到這里，馬上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哦，原來說的是此事哇?！?p> “不錯，你以為是什么事兒？”
胡乃大頓了頓說：“我原本是打算陪著老弟去見史大人的，可是……”
“可是什么？”
“老弟，照理說拜主考是科場的規(guī)矩，可是這位史大人可拜……拜不得哇?！?p> “為什么？”
“姓史的就像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這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與朝中官員關(guān)系不睦，最要命的是他得罪過當(dāng)朝首輔！”
“首輔是誰？”
“大名鼎鼎的張璁張大人哇?！?p> “胡兄，拜見主考不過是科場的規(guī)矩而已，與他張璁何干？”
“老弟，你真不明白其中的玄機？”
“不明白！”
“一旦你給姓史的遞了門生貼，行了拜師禮，那就是姓史的學(xué)生了，可是他和位高權(quán)重的張璁是仇人，以后你混跡官場，能有好果子吃嗎？”
江楓覺著胡乃大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不由地點了點頭。
胡乃大偷偷瞅了江楓一眼，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江楓打了個哈欠，很快又改變了主意。
“大明官場從來都是波詭云譎，姓張的今天還在首輔之位，說不定明天便成為階下囚了，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到時候一旦史大人登上高位，那我豈不是麻煩了？”
胡乃大眨巴著眼睛想了半天，最后說：“老……老弟說得有理，那咱們馬上就去拜見史大人吧?！?p> 江楓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以后招呼著胡乃大一起下了樓。
“胡兄，史大人住在哪里？”
胡乃大無所不知。
“老弟，我早就打聽清楚了。史大人祖籍濟(jì)南，他雖然在京城做官，但是老母仍舊住在濟(jì)南，他是出了名的孝子。秋闈結(jié)束，過幾天他就要回京了，這幾天每天都守在家中伺候老母?！?p> “既然如此，趕快讓你的手下去準(zhǔn)備些禮物。去見史大人，咱們總得準(zhǔn)備點禮物才行！”
但是胡乃大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老弟，不必了?！?p> 這個死胖子永遠(yuǎn)都是花錢如流水的狀態(tài)，不知道為什么這會變得摳摳搜搜，如同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一樣。
胡胖子瞧出了江楓的疑慮，他笑笑說：“這位史大人可是有了名的兩袖清風(fēng)，雖然貴為主考，但是破衣爛衫，窮得一塌糊涂，而且他性格剛烈，咱們給他送銀子反倒弄巧成拙，辱了他的清名哇?！?p> 胡乃大說得不無道理。
史大人的家住在雞腸子胡同。
倒是名副其實，兩個人尋找了半天，最后才找到了這條破破爛爛的胡同。
兩個人剛走到胡同口，江楓看見一個衣著寒酸的老者手里提著兩斤豬肉，正興沖沖地往胡同里拐。
胡乃大提醒江楓說：“老弟，他就是史大人?！?p> 江楓很詫異，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史大人破衣爛衫，果然寒酸得跟丐幫的長老一樣。
胡乃大接著低聲說：“老弟，你自己去見他吧?！?p> “你不去？”
“姓史的最瞧不上的就是我這樣的生意人，在他眼里，商人都是重利輕義的小人，所以我陪著你反倒不好。”
江楓只得自己朝著史大人追了過去。
他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史大人跟前。
“史大人，這是去哪里？”
史大人沖著他笑了笑說：“老母過七十大壽，特地割了二斤回家孝敬他老人家?！?p> “難道史大人平常連肉都吃不起？”
“唉，家里人多，俸祿不高，平常哪里有多余的錢吃肉?！?p> “史大人如此清廉，令人佩服?！?p> 史大人瞅了瞅江楓半天，然后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學(xué)生是東昌府生員趙三立，這次秋闈有幸被大人點了解元?！?p> 史大人聽到這里頓時激動起來。
他手中的豬肉沒地方放，索性系到腰間的帶子上。
史大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楓，然后抱拳施禮說：“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果然不同凡響。”
江楓慌忙躬身施禮說：“學(xué)生拜過恩師。”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老弟的文風(fēng)特立獨行，實屬罕見，想必一定有名師指導(dǎo)，不知道老弟的恩師是哪位？”
江楓很慚愧，他跟隨著沈先生讀書多年，卻從來不知道沈先生到底叫什么名字。
這也怪不得他，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位沈先生的名字。
“學(xué)生只知道恩師姓沈，好像是杭州人氏?！?p> “姓沈？杭州人氏？”
“哦，不錯！”
“是不是瘸了一條腿？”
江楓點了點頭說：“不錯，據(jù)說多年前在京城做官，后來被罷了官，南返杭州時留在了東昌府?！?p> “怪不得我這位老朋友這么多年沒有音訊，唉，原來他隱姓埋名躲起來了。”
江楓的好奇心上來了。
“我老師到底什么來頭？”
史大人淡然笑了笑說道：“既然老沈都沒告訴你他是誰，我自然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不瞞趙老弟說，我第一眼瞅見你的文章便覺著與老沈有些神似，但是形近而神非，在精神氣質(zhì)方面，你和老沈比還差得遠(yuǎn)哇。”
江楓聽到這里心里有些不服氣。
史大人瞧出來他不高興了，沖著他拱拱手說：“趙老弟，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陪著老母吃飯，就此別過，就此別過。”
說完以后，他從腰帶上解下二斤豬肉，轉(zhuǎn)身離開，徑直進(jìn)了胡同。
江楓有些窩火，轉(zhuǎn)身去找躲在一邊的胡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