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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長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覆長生 微云疏影 2031 2019-12-27 23:58:52

  王宮之內(nèi),阿布替殷姮擔憂,向她諫言,不妨稍微世俗一點,不必那么曲高和寡。

  王宮之外,楚氏兄弟暫時落腳的宅邸內(nèi),提心吊膽了半個晚上,終于看見兄長平安歸來的楚緩,心頭大石方落了下來。

  他們兄弟自小一起長大,小時還經(jīng)常睡一個被窩。

  楚緩一直以為,兄長就是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嫡母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等到了七八歲,楚緩漸漸懂事了,才知道,他的生母是宗室女,也是嫡母陪嫁的媵妾之一。

  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兄弟的深厚情誼。

  尤其是父逃母喪之后,兩兄弟相依為命,互相扶持二十年,早就無比了解彼此。

  所以,看見楚啟面色平靜,卻明顯有些走神,楚緩的心又高高懸了起來:“兄長,難不成……”

  楚啟搖了搖頭,說:“無事?!?p>  楚緩不信,一個勁地追問。

  楚啟禁不住弟弟纏,大概把整件事情說了一下。

  聽到“公主主動送他們離宮”這一節(jié),楚緩已經(jīng)怔住了,后面都沒怎么聽進去,半晌才道:“嫡出和庶出,真的差別就這么大嗎?”

  楚啟沉默不語。

  他們兩人的妻子,也都是昭國公主,雖不是壽陽太后所出,也是有名份的嬪妃之女。

  按理說,他們不該有什么不滿。

  可……

  生父回國,嫡母病逝的時候,楚緩連十歲都不到。

  他甚至都不記得嫡母的樣子,卻記得她給予的那種溫柔、寧靜、安全的感覺。

  而他的生母,也一遍遍地懷念這位堂姐的溫柔、仁慈、關(guān)切,并一再告訴兒子,如果不是堂姐的庇護,她根本不可能在夫婿的手中活下來,更不可能活得這么好。

  每每想到堂姐棺槨還留在北宮,他的生母就忍不住悲痛,一再落淚。

  主心骨逝去,這名柔弱的女子也沒了活下去的動力。

  縱然楚氏兄弟都很孝順,很照顧她,可她還是沒熬幾年,也過世了。

  在楚啟心中,嫡母是天底下最溫柔、最善良的女子,她溫柔慈和,端莊賢淑,無疑是完美的化身。

  正因為如此,在沒成婚之前,他對未來的妻子,還是有所期待的。

  嫡母給他留下了太好的印像,讓他錯誤地以為,昭國公主都是這么好。或者說,他期待著妻子能像嫡母一樣完美。

  可他卻失望了。

  從嫁給他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妻子就心有不平。

  同樣都是嬪妾所出,誰都沒有比誰高貴,為什么異母姐姐能嫁給身為嫡長子的楚啟,她卻只能被壓一頭,嫁給楚緩?

  楚緩不是笨蛋,自然瞧出了妻子的不忿。

  他雖是庶出,卻也記在嫡母名下,倘若出生在祝國,生母至少也是三夫人之一,絕不是那等沒有身份之人,又有哪點配不上妻子?

  大家都是嬪妾所出,沒誰高人一等。

  小時候嫡母、生母寵,少年時有親哥頂在前頭,楚緩的脾氣自然沒楚啟那么好。心中不乏傲氣,既然妻子不喜他,他也不愿貼妻子冷臉,只往侍妾房中去。

  偏偏妻子只是一開始不大高興,因為沒攀比過異母姐姐,見夫婿年輕俊美,心里其實歡喜得很。驟然被夫君這么一巴掌打下來,顏面無光,一腔怒火和妒火,不敢對他發(fā)作,只能拿姬妾出氣。

  楚緩見狀,更覺得妻子遠遠不如嫡母,從而形成惡性循環(huán),夫妻倆相敬如冰,至今連個孩子都沒有。

  他原本以為,可能是母親特別好,天底下再沒人比得過她,至純至粹,至真至性。

  可今天聽兄長描述殷姮,楚緩終于忍不住將困擾心中多年的問題,向兄長拋出。

  “我曾聽門客說過,他們求娶高門貴女,往往會盯著最受寵愛的那個女兒。因為這樣的女子,天生就擁有許多,往往不會將多少心思花費在爭奪之上,品性較為純良,可為良配?!?p>  聽見弟弟這么說,楚啟哂笑:“他們自己為圖名利,想走捷徑,求娶人家女兒,卻希望對方品性端莊,不圖他們東西?!?p>  楚緩想起自己的妻子,不由嘆道:“人皆如此,只知苛求他人,鮮少約束自己?!?p>  楚啟知道弟弟為何感慨,卻不知該說什么。

  并不是說他的妻子就賢惠,弟妹就不堪。若是他們兄弟二人身份對調(diào),或者妻子對調(diào),結(jié)果也是一樣。

  雖然他心里清楚,弟弟的心結(jié)在哪里,甚至隱隱猜出,母親并不是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善良。

  畢竟,母親去世的時候,弟弟還小,只記得她表現(xiàn)出來的,好的一面,充滿了孺慕和渴望。

  而楚啟卻從母親一夜暴斃,她貼身的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中推測,母親只怕協(xié)助了父親逃亡一事。

  等他年紀再大一些,看見楚緩母子對母親的依賴,再回憶幼時。

  哪怕所有人都稱贊、懷念母親,說她是個完美的人,被父親辜負,祝王面目實在可憎。

  可楚啟細細推敲當年種種,竟會脊背發(fā)寒,汗透重衫。

  他不愿惡意去揣測母親,寧愿去怨恨父親——哪怕后者并不符合時代的規(guī)則——但他也不愿相信,母親真是這么可怕的人。

  但在內(nèi)心深處,楚啟卻又對自己的推測深信不疑。

  尤其是看見弟弟迄今為止還懷念著母親,楚啟幾次想要張口,卻又忍住了。

  他能說什么?說母親并沒有你想的那樣好?她對你、包括對你生母殷姨的種種,都是為了讓你們死心塌地?

  假如母親真心為殷姨好,她怎么會讓殷姨變成一支完全依附她而生的蔓藤,她一旦逝去,殷姨的生機也就被帶走了?

  甚至……

  楚啟回憶起了小時候,幼小的弟弟連路都走不好,卻跌跌撞撞地跟著他,一個勁地粘著他,他走到哪里,弟弟就要跟到哪里。

  為此,他非常煩,終于有一次,成功拋下弟弟,自己一個人去玩。

  母親發(fā)現(xiàn)后,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勒令他跪一個時辰。

  那是母親唯一一次責罰他。

  他本來以為,母親是氣他不友愛弟弟,所有人也都是這么想的,交口稱贊母親賢德。

  但等長大之后,楚啟無數(shù)次回想,卻發(fā)現(xiàn),小時候,只有弟弟跟著他,才能有新衣服穿,有好東西吃,有精致的玩具玩。

  一旦離開了他,弟弟就什么都沒有,哭也沒人哄,餓了也沒東西吃,冷了更沒衣服穿。

  那時,楚緩只有兩三歲,楚啟也就六歲不到。

  每每想到這里,楚啟就遍體生寒。

  故他沉默許久,方道:“人與人之間,乍看相似,實則天差地別。公主和母親雖同為昭國嫡公主,卻完全不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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