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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長生

第二百一十二章

覆長生 微云疏影 2099 2020-01-27 23:56:51

  殷姮沒有直接回答衛(wèi)沂之的問題,而是反問:“覺醒的那一刻,你見到了什么?”

  衛(wèi)沂之思索許久,方道:“我所向往的自由?!?p>  高居廟堂,位極人臣,非他所愿。

  他真正想要的,不過是青山綠水,田舍悠然。

  衛(wèi)沂之搖了搖頭,有些自嘲:“既有富貴傍身,又無案牘之勞,這樣的夢,未免也太美了?!?p>  他雖然向往山水之間,卻很明白,唯有家族一直保持權(quán)力地位,他才能做個富貴閑人,整天游山玩水,與好友對弈論道。

  若變成普通百姓,每天為衣食勞作,所謂的閑情逸致,也就無從談起。

  說到這里,衛(wèi)沂之突然明白了,為何自己覺醒之時,瀑布完全違反常理,自土地中流淌,向天空飛掠。

  因為他在內(nèi)心深處,比誰都要清楚,他所追逐的一切,都建立在世俗地位的穩(wěn)固之上。

  一旦離開了大地,再湍急、再壯美、再雄奇的瀑布,也成為無源之水,無根之木,看似輝煌,卻終有一日要消散。

  殷姮停下腳步,手指輕點一旁的枝椏。

  頃刻之間,原本長著蟲眼,且略帶些枯黃的葉片,重新煥發(fā)生機,如翡翠般瑩透,鮮嫩欲滴;略有些斑駁稀疏,掉了不少葉片的樹枝上,也生出了許多嫩綠的新芽,繁茂無比。

  “尋一株枝椏,將你體內(nèi)的‘氣’注入,就像我這樣?!?p>  衛(wèi)沂之不假思索,就在殷姮選擇的樹枝附近,隨意地找了個差不多的樹枝,將周身氣機灌入。

  霎時間,樹枝就像打了蠟,樹葉則像被水洗過一樣,帶著清透的光澤。

  可無論是樹枝上凹凸不平的痕跡,還是樹葉上的蟲眼,都保持原樣。

  衛(wèi)沂之忍不住比較兩根樹枝。

  差別在哪里呢?

  “孫青覺醒的時候,看見了‘死’?!币髪穆曇糇远厒鱽?,平靜而溫柔,“他此生最大的恐懼,就是‘死’。家族之死,自我之死。所以,他的力量過于平穩(wěn),凝實,最適合他的,應(yīng)當是‘土’。而樊辰因過往經(jīng)歷,力量帶著極強的穿透性,最容易將這份特性發(fā)揮到淋漓盡致的,應(yīng)當是‘金’?!?p>  衛(wèi)沂之沒有傻到問“那我呢?”

  殷姮已經(jīng)說了,“巫”需要找到自己最適合的路。

  所以,她只會默默觀察,除非你完全走岔了路,她才會提點。

  若你只是走了岔路,需要繞更多彎子,才能到達終點,她絕不會開口說,你走錯啦!

  真正的路,別人告訴你沒用,因為你很可能并不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同;就算認同了,也未必是你最熟悉的事物,不能及時上手。

  “只有對擁有大巫潛質(zhì)的人,才需要這么費心?!币髪路鹂创┝诵l(wèi)沂之所想,平靜地說出了殘酷的事實,“教導(dǎo)天才,要有教導(dǎo)天才的方式。”

  對普通人來說,試錯的機會太低,他們的精力和資質(zhì)都不足以讓他們在無數(shù)種選擇里逐一試過去,從而找到自己的方向。

  最好的做法,就是給他們指引一條成功概率較大的路,讓他們按部就班,循規(guī)蹈矩。

  所以殷姮從來不禁止中天臺內(nèi)的“五行”“屬性”等說法,因為她知道,中天臺絕大部分人都資質(zhì)平平,認定了一條路走下去,對他們而言,未必就不是好事。

  但天才不同。

  天才的資質(zhì)和精力決定了,他們其實什么系都能修,而且至少有三五種能修得很好。

  越是這樣,殷姮就越不能過多地指手畫腳,免得讓他們畫地自限,反而耽誤了他們的前途。

  這點殷長贏就很好。

  他從來不覺得天底下有什么能限制他,所以覺醒的時候沒看到任何心象,因為他心中只有自己;更沒引動任何天象,一是他控制力驚人,二是殷姮在他身邊,幫他穩(wěn)定住了。

  但后來殷姮回憶起許多規(guī)則和禁忌之后,就覺得她當年實在太冒險,也太幸運了。

  幸好覺醒的人是殷長贏,否則她貿(mào)然用自己的力量介入,以她當時壓倒性的精神和力量,很可能就毀掉了對方的一生。

  所以,無論對孫青,還是對衛(wèi)沂之,以及中天臺眾多普通的巫,殷姮都只做引導(dǎo),絕對不會去干涉他們覺醒和修煉的過程。

  衛(wèi)沂之的心情有些復(fù)雜。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位師尊有著完全割裂的兩面,一面覺得人人都是平等的,公卿和奴隸沒什么不同;另一面卻又無比坦然地接受人與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天賦就已經(jīng)決定了每個人的發(fā)展上限,并根據(jù)這份天賦,因材施教。

  不看重人的地位,只看重人的資質(zhì)嗎?

  衛(wèi)沂之瞧著殷姮在月光下優(yōu)美而寧靜的身影,突然覺得,“國巫”這個封號實至名歸。

  先前的兩次接觸中,殷姮留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個溫柔而善良,哪怕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也愿意為對方打算的好人。

  包括方才與樊辰的聊天中,他也是這么想的。

  畢竟,樊辰雖然嘴上不明說,可字里行間的意思,都是覺得殷姮太辛苦,不應(yīng)該這么勞累,大王應(yīng)當對國巫大人再好一點等等。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這份溫柔的背后,是對世俗的極度漠視。

  昭國的國巫,輕易就能看明白一個人的本性,掌握一個地方的風(fēng)俗,也能洞悉一個國家的優(yōu)點和弊端。

  她或許比你本人都要了解你,可她從來不會去干涉你。

  對待任何事情,殷姮都是一種“其他人的事情,我出于善意提醒幾句,你聽不聽是你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哪怕再委婉,也要按照我的想法來。別人說的話,如果我不認同,我就一句都聽不進去”的狀態(tài)。

  看明白這一點后,衛(wèi)沂之只想嘆氣。

  殷長贏的冷漠,是居高臨下的傲慢,絲毫不加掩飾,是個人都能看明白。

  殷姮的冷漠,卻是一種超然世外的淡然。

  但由于她本身行止溫柔,對待誰都十分溫和,一心所想都是為國為民。別說中天臺,朝堂民間,乃至東方六國,普遍輿論都覺得她是個善良到有點傻的好人。

  事實上,殷姮從沒想要過好名聲,也沒刻意遮掩過自己的性格。

  衛(wèi)沂之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們兩個,根本就是在比誰更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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