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毓星空,點點爍爍,北風徹徹,篝火熊熊燃燒,軍營寂靜。
夜色闌珊時,兩人匆匆出營爾去,月影下,先行的六尺有余,瘦弱的倒影在地上行走著,后面九尺大漢手持丈多長的鐵仗,鐵仗的尖頭還有尖戈。疾馳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此兩人一路行來,卻是毫無言語,沉悶的行路聲,唯能聽到腳步的聲響。
京城的大門亦然緊閉其中,營門樓上唯有兩把火把,方能看到值守的軍丁的蹤影,吳鐵仗一聲長嘯,只見三丈多高的城門樓上,繩子吊下一個篾筐。
楊易先行坐入篾筐中,緩緩向上爾升起,只見一名屯長先行拜禮時,在此拉篾筐時,卻是累的滿頭大汗,拉不動繩索爾上,數(shù)名軍丁幫手,才堪堪把吳鐵仗拉到城墻之上。
楊易丟下一錠五兩有余的銀子,匆匆向城內(nèi)爾去,更夫在敲打著銅鑼,不時的還有,巡夜的營丁挑著燈籠,手挎環(huán)首刀,碰到楊易不下數(shù)次。
手拿巡城軍丁的銘牌,方進入內(nèi)城的小翁門,匆匆而走,方行至嚴府的門口。
鐵仗輕輕敲擊府門,揉著眼睛的門頭,打開府門,咒罵著什么,卻是看到楊易的身影,跪倒爾磕頭。
閃身進入嚴府,端坐在廳堂中央。不到片刻功夫,嚴世蕃從內(nèi)院走出,卻是暗自揣測:何以深夜,來此,軍中要事,朝堂諸事?莫非所來可是為仇……
楊易迎上前去,卻是被嚴世蕃按在椅子上,開口呵斥道:來呀,上壺宮里賞賜的江山紅。
剛燒開的清水,匆匆提進堂內(nèi),又行往書房爾去,江山紅乃是御賜珍品,一年所產(chǎn)不過數(shù)斤,圣上所得偶有賞賜臣工。
楊易倒是數(shù)次聽聞,此茶的珍貴之處,卻是傳自于英國公子嗣,張元功所講,每年新茶嫩芽剛發(fā)開時,武當山清云峰上,尼姑庵的終身清修女尼,日夜所護法。待嫩芽剛蛻變茶支時。全身一絲不掛,山風中用下陰采茶,取其茶芽。所炒制而成。
清香撲鼻而來,濃郁的茶香,還有紅粉氣息。楊易倒是不以為意,端坐在此,正待開口之時。
嚴世蕃率先爾云:知之,深夜來此,汝之來意,我所見不差,怕是,仇鶯行書于你,世蕃才情頗難為。當今能救仇帥身家性命非在于嚴府,更不在于圣上,而在于滔滔朝臣屬意,大明數(shù)十萬冤魂的民怨。
知之,仇帥行事,卻不唯我嚴府威勢所行,知之怕不是天真爾為。仇帥乃貴勛子嗣,所行其事,卻是唯宮中旨意而行。
圣上所惡我嚴家皆多行,朝堂政事,我嚴家父子,才堪堪能行,軍中諸事,卻是隱忍有余。
今日,我不瞞你知之。嚴家風光于朝堂鄉(xiāng)野,鄉(xiāng)民愚夫曾有言,圣上每日所吃食,皆是肉食饅頭,非御宴,御宴皆是行云神仙所食。
我等,皆非民間愚夫。圣上數(shù)次打壓朝臣,我嚴家首當其沖,每每秉公心辦事,卻行爾不得。所辦何事,皆非出自本心。
圣意難違,昔日,韃靼寇邊之時,我嚴世蕃數(shù)次勸解于我父,我父雖有首輔威嚴,卻是嘆氣不敢作為。
我父曾有言:今日,嚴家父子所持,非圣心所屬,圣心所傾皆是王陽明等臣,爾非嚴嵩才情。如今朝堂所行,老臣不多矣,方能任由我嚴嵩所為。
圣上登大位初年,數(shù)次詔書爾下,欲求王陽明所用,被朝堂諸公皆阻。求爾不得,圣心就有變。數(shù)次廷仗朝臣,皆行圣威。
江山社稷,從不缺求名之輩,昔日,我父亦有此心,先帝時,退仕歸家,所隱于鄉(xiāng)野,歸朝時卻又見,士人風氣皆如此。
行直名爾求朝堂民意,我父卻是一路朝堂青云直上,非我嚴家獻媚于圣上,爾是直臣所為,皆在我父心中,皆是小輩。
朝堂諸公行其事,資歷為先。興許朝堂弊漏淺見,我父皆知。先帝時,內(nèi)廷劉瑾所為,皆有老臣所支持,以變官風。卻是不能行全力。
話講過多矣,仇帥所行其事,圣意所詔書爾密行,仇帥營帳,皆有口信。先前,仇帥拜見嚴府時,也是深夜秘來。
我嚴世蕃,記憶甚佳,皆可復(fù)述于知之,知之汝且聽清楚。
仇帥曾言:圣上口諭,軍陣可勝否?
仇帥回稟:不易勝,勝軍皆敗。
圣曰:何意。
仇帥:陣勝于大明疆土,卻敗于朝堂。
圣曰:西北疆土,卻成勢爾行。
仇帥:太宗之時,亦然成勢。
圣上思付:汝可與嚴閣老,所議。行軍與否,皆可爾施為。
知之,可知圣上何意?圣上所意,皆與我父商議,然則,國行軍事爾行,閣輔尚不能行決斷,圣意含蓄所點。
如此,反反復(fù)復(fù)數(shù)十日已過,良機已逝去,宮中內(nèi)廷宦官,流言傳出,皆非昔日圣上口諭。皆改稱所行其事,皆我嚴父所為。
我嚴家勢大,朝堂直臣皆行奏疏,彈劾嚴家黨羽,然其,朝堂諸公,部堂高官皆知,非我嚴家所持,爾出圣意。
奈何,卻無一人。敢以挺身爾出,仗義執(zhí)言。卻行落井下石諸事,高官所謀,皆閣輔閣位。
楊易卻是回想著:老夫可言語汝聽,汝此次去嚴府,所知不過真相,卻是有被內(nèi)廷所呈,深夜歸京,京城暗線皆報奏于皇城。
汝此次去求嚴府,可與嚴世蕃商議,是否可能救仇帥性命,老夫卻是敢斷言于公子,公子此去,皆無所得,然,卻有暗惱于圣上。
圣心所屬,公子不過為內(nèi)廷朝臣,可為孤臣行事,如此可行圣心。公子此行,卻是弊大于利。
嘴中的茶水,卻是滋味全無。楊易卻沒了深夜進京的朝情,唉聲嘆氣。
嚴世蕃若有所思,看著嘆氣所楊知之,端坐在椅子上,手端茶杯,眼睛盯著茶水,不發(fā)一言。
唯能聽到,風聲吹打著窗外的枝條,吳鐵仗打鼾聲。
寂靜的廳堂上,兩名錦服的官宦,各有所思。
江山道銘,社稷美色。
士紳官宦,庶民隅工。
屬意何為,秉家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