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這里怎么這般眼熟。”竹垣湊到阮瑯身邊,用說悄悄話的姿勢揚聲說道:“此地不是當初蕃邦腦袋不知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非要借道南疆,從東南打進來的時候,折梅郎遭到暗算暫避的那座荒山嗎?”
塢禇聽后臉色氣得一會紅一會白,好在有蒙面的布巾遮擋著,才沒有露出窘態(tài)。他身后那些西域人聽了這侮辱的話坐不住了,也不等塢禇說話,提刀便打。
廂易沉道:“留活口,一定要把人證給我留下?!?p> 西域人跟塢禇合作的心并不誠,只是派了一群散兵,像左右那般的高手一個都沒有。
沒有高手,自然也不用非要他們出手了。何向晚干脆躲在一邊觀戰(zhàn)。廂易沉把馬千舟推過去鍛煉,自己也巴巴地湊過去。
“廂易沉,遭人暗算是怎么回事?”何向晚問。
廂易沉支支吾吾的說:“也沒什么......”
“竹垣!”何向晚叫了一聲。
竹垣正忙著在戰(zhàn)斗圈以外給馬千舟做武術指導,聽到有人叫他,把把正心不在焉地悲秋傷春的阮瑯拽過來頂了他,興沖沖地湊過去?!袄洗笙眿D兒,有何貴干?”
“你說遭人暗算怎么回事?”
“你說那次啊!就是他們與南疆密謀,欲形成合圍之勢。派了一隊人混進南疆,折梅郎得知,命我倆盯著西邊自己帶了一隊輕騎來劫殺?!敝裨豢磶壮令l繁對他使的眼色,繼續(xù)說:“可是他人生地不熟,沒有向導,被他們擺脫了許多次。于是......”
“阮瑯,閉嘴!”廂易沉面色有些不善,命令了一句。
“于是他為了把這些人引出來,以身作餌,進入他們的埋伏圈,想跟他們同歸于盡?!焙蜗蛲砀裨f著話,眼鏡卻一眨不眨的盯著廂易沉,聲音有些微微顫抖:“是不是......”
“晚晚......”廂易沉有氣無力的喚了一聲。
竹垣接話:“沒錯,后來我們趕來尋他,敵軍雖死,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隊殘兵待在那個山洞里,無水無糧,他背上中了七八支箭,沒有軍醫(yī),他們也不敢貿(mào)然拔下來,就跟一只刺猬一樣。渾身血跡斑斑,還發(fā)著高燒,都有些說混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保住的一條命?!?p> 廂易沉在何向晚不曾移開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心虛的說了一聲:“我就是怕你聽到這些話生我的氣,我當時不惜命不是因為那時還沒有你......”
“廂易沉,你就是靠著這種自殺式的戰(zhàn)斗保下的大安?”何向晚并沒有生氣,卻是無以復加的心疼,單憑描述,她幾乎就想到他當時命在旦夕的模樣。
“總要有人那么做的。”廂易沉道。
“我知?!焙蜗蛲淼溃覈煜拢瑩Q作是她,也會這么選。只是心疼這個人,心里有些失了分寸:“你讓我靜一靜?!?p> 她為了遮掩心中所想,張惶的轉過身,朝著一片茂密的灌木叢走去。
廂易沉陡然叫了一聲:“晚晚,那是......”
何向晚聽到他叫,嚇了一跳,猛地一回頭,腳下一不留意踩空了一塊。那灌木叢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形凹陷。
原來是橫生的枝葉太過繁茂,遮擋住了后面的懸崖。
眼見何向晚掉了下去,廂易沉不假思索,直接跟著跳了下去。在空中使法子加速,直到摟主何向晚的腰,將她抱在懷里。
接著何向晚摟住他,廂易沉騰出手來,將見止插在旁邊的崖壁上,雖然并止不住下落,速度終歸慢了下來。見止劃過巖石伴著刺耳的聲音蹦出火光。
好在不是萬丈深淵,兩人也算平安落地。只是何向晚剛剛一腳踩空,扭傷了腳踝。
“都怪你!”何向晚揉著腳踝抱怨:“要不是你突然出聲,我就停下了?!?p> 廂易沉先查看了她的傷勢,然后態(tài)度誠懇的道歉:“都是我的錯!晚晚不要生氣了?!?p> “算了,反正也上不去,咱們就等他們來尋我們吧?!焙蜗蛲硖ь^看看看不見的崖頂,忽然笑了。
廂易沉問:“墜崖有什么好笑的。”
何向晚神秘兮兮地說:“江湖傳言,墜崖不死,必有奇遇。說不定待會兒有什么世外高人就過來收我倆為徒,教我們蓋世神功了呢!”
廂易沉:“......”
崖底沒有什么毒蟲猛獸,只是野草比旁的地方高了一些。入夜后天空清朗明凈得很,一顆顆星子亮的晶瑩。周圍是此起彼伏的蛙鳴,大約四周是有水流的,空氣中彌漫著青草香和山間特有的濕潤氣息。
何向晚借著星輝明月看了看見止,這一路折騰下來,見止不僅沒有豁口,連劃痕也不曾有,依舊是冷光逼人?!罢媸且槐脛Γ植坏媚銖膩聿簧岬米屓伺?。這劍是先帝為你尋來的吧?”
廂易沉笑道:“不,是我墜崖不死得來的奇遇,你信不信?!?p> “......”何向晚知道他在接她的話,只是笑:“我信你個鬼!”
說著,直接仰面躺在茂密的草叢里,壓出一塊凹陷,任周圍的草把她裹起來,聽著蟬鳴看著星空。
廂易沉受她蠱惑,也干脆同她對著頭躺在草叢里,一遍享受這種明月清風的愜意,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何向晚聊天。
“晚晚,等真的閑下來了,你想去哪里?!?p> 何向晚枕著胳膊,頗為隨性地說:“去哪兒?沒想過。大約是去游歷吧,像現(xiàn)在一樣,蒼天為蓋,厚土為鋪,引三山五岳為枕,點日月星辰作燈,圖個逍遙快活,隨心所欲?!?p> 默了一會兒,何向晚問道:“你呢?”
“我么——”廂易沉隨手揪了一根草叼在嘴角:“我自然是跟著你,你去哪里,我便在哪里!”
何向晚老臉一紅,心里賽喝了蜜一般的甜,嘴上卻說著不信:“你這張嘴,慣會哄人開心的,做不得數(shù)。”
兩人聊著聊著,何向晚漸漸覺得有些困了,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淺淺的打了個呵欠睡著了。周圍安靜得只能聽到時而不時的蛙鳴和蟋蟀蛐蛐兒的叫聲。
約么過了好一會兒,何向晚睜開眼,發(fā)現(xiàn)廂易沉不在,只有同她對頭的那一片草地上有一個人形的低洼。
“廂易沉——”她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叫了一聲。
沒有人應,卻有星星點點的螢火蟲朝她飛舞過來,越來越多,泛著點點螢光,圍繞著她,遲遲不肯離開。
何向晚伸出手輕輕觸碰它們,笑得開心,一張俊俏的臉也在它們閃爍的光亮里顯得尤為柔美。
廂易沉從樹后走出來,看得癡了,連剛剛用來捉螢火蟲的外衣都忘了披上。直到何向晚再叫他,他才回過神來,帶著一抹略顯得意的神色:“晚晚,生辰快樂!”
“你怎么知道?”何向晚又驚又喜,有些語無倫次:“你......我......,我還以為......”
廂易沉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她:“晚晚果然生了個魚腦袋,忘了么,我同你說過的,當年我可是攪了你的滿月酒啊!”
何向晚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附在他耳邊說:“謝謝!我很歡喜,真的......很歡喜......”
“晚晚......”第一次見她如此主動,廂易沉激動的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里才好。
直到何向晚松開他,他才懊悔不已,剛剛應該抱住她的,省得她逃的了。
螢火蟲散盡,二人背靠背坐著,繼續(xù)閑聊。
廂易沉有些惋惜的說:“可惜,太簡陋了。我其實在鎮(zhèn)子上為你準備了漫天煙花,還有花雨,還有許愿燈,幾百只許愿燈。沒想到居然被困在這里......”
“煙花絢爛,花雨浪漫,許愿燈夢幻??墒恰焙蜗蛲韺㈩^靠在他背上:“可是螢火蟲,是你親手捉給我的呀,這份心意,真的已經(jīng)夠了?!?p>
章臺碎月
浪不浪漫~ 不過要是俺,俺一定不要螢火蟲,那可是蟲子啊,活的!蟲子!(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