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何向晚閑得無聊,廂易沉許了她十天的。
這幾日她每日都借著要檢查孩子們是否安然無恙到斗獸場去看一圈,安撫安撫那些日日受驚的孩子,也是為了查看地形,將他們妥善救出去。
只是時日越久,她心里越是隱隱感到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中午,沒有人來給她送軟筋散,倒是迎來了一個人——翎。
“怎么,拿了假的布防圖給他,他還沒有殺你?”何向晚漫不經(jīng)心的說。
翎也不惱,坐在她對面:“我說馬千舟一個小將,怎么會帶著這么重要的東西,原以為是因為他是攝政王的徒弟,所以有些特別待遇,原來是你安排的。”
何向晚笑笑:“不是我,是我們?!?p> “我今日原不是來同你耍字眼的。當(dāng)日被你捉住,以禮相待,如今我們卻這般待你,當(dāng)真過意不去。”翎說著,解開外衫,把藏在里面的甘棠拿出來?!拌F鏈困不住你吧?”
何向晚心道,怪不得看她今日衣袍有些寬大,原來是把甘棠給她偷了過來?!霸趺矗銈冇钟嬢^了什么陰謀?”
翎答非所問:“前幾日,十二部忽然就爆出消息,說兄長的身世成迷,各種說法都有,比你們京城的話本子還要好看?!?p> 何向晚心道,一看就是何景玉的手筆,看戲聽曲兒他可是行家,不來個一波三折起伏跌宕那可太對不起他那寫文章的手了。
翎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猜怎么樣?”
何向晚沒有猜,只是出聲提醒他:“水,紇列圖動過手腳?!?p> 翎沒有理會:“我總不能光明正大放你走吧。”言下之意就是要迷暈自己了。她接著說:“那些所謂的貴族,原不過是受其他貴族打壓,被我兄長扶持起來的,這會子居然裝模作樣的關(guān)心起血統(tǒng)來。細(xì)究起來拿一個不是下賤皮子!”
“你倒是護(hù)著你的兄長?!焙蜗蛲淼?。
翎道:“你知道他最終做了什么嗎?他把那些勛貴,他可以用的人,全部殺了,卻留下了他們的孩子?!?p> “翎!你跟她說得太多了!”紇列圖不知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直接一刀砍在翎的左肩。
何向晚趁勢用甘棠砍斷鐵鏈,服用了那么長時間的軟筋散全身幾乎使不上力氣,她還是強(qiáng)撐著站起來。
“何向晚,要決斗了。”紇列圖似笑非笑的說:“忘了告訴你,一開始我的打算就是,你們這群大安俘虜,我一個都不會留。雖然你很吸引本尊,讓我不止一次想看你雌(服)在我身(下)?!?p> 何向晚心中一顫,顧不得紇列圖的污言穢語,擋開左右的攻擊,踉踉蹌蹌的朝著斗獸場跑去。
天知道她一路上跌了多少跟頭,被人砍了多少刀,等到她感到斗獸場,只看見打開的牢門,滿地的骸骨和心滿意足趴在一邊小憩的狼群。有一匹狼嘴角還叼著一根小指,發(fā)出嚼骨頭的“咔嚓”聲。
何向晚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昨天還告訴那群孩子:“不要怕,姐姐陪著你們,一定會把你們帶回去的?!?p> 紇列圖不緊不慢的追上來,看見她雙目赤紅的模樣,嘖嘖感嘆:“真是可惜啊,剛剛那景象何其壯觀,你沒有看到。對了,那些小孩在被咬的時候還哭著問姐姐為什么不救他們呢!”
何向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殺意,也全然不顧身上的上,提著甘棠朝紇列圖殺過去。
紇列圖并不出手,身邊的護(hù)衛(wèi)團(tuán)團(tuán)圍了過來。他們忌憚何向晚的化草,不用弓箭,只用彎刀阻攔何向晚。何向晚已經(jīng)無知無覺,只是不停的用甘棠殺著眼前的敵人,所經(jīng)之處不留活口。轉(zhuǎn)眼身邊已經(jīng)是一片尸山血海,可是她看不見,她眼里似是蒙上了一層血霧,透過血色的紅,也只看得見小姑娘頭上那一朵絹花。她的耳邊是那群小孩子驚恐的尖叫和質(zhì)問:“姐姐,為什么不救我......”。成百的護(hù)衛(wèi),居然被她的瘋態(tài)嚇得后退了兩步。
可到底是寡不敵眾,被數(shù)百人圍著,何向晚腿腕還是被人砍了一刀,整個人失去支撐重重栽倒在地。接著馬上就有人上來,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何向晚冷笑一聲,催動內(nèi)功,被她殺掉的那些人手里的刀紛紛從地上飄起來,齊刷刷朝著紇列圖刺過去。
“化草!不好!”紇列圖道,隨手抓了幾個人擋在身前,那幾個人瞬間被刺成了刺猬。
見危機(jī)過去,紇列圖挑釁的告訴她:“你喜歡殺人,本尊就給你殺,百人,千人,隨你怎么殺,可你殺不死我?!?p> “紇列圖,你必死?!焙蜗蛲硎а?,又強(qiáng)行突破軟筋散使用化草,此刻已經(jīng)到達(dá)極限,昏死過去之前就只留了這么一句話。
紇列圖看著她,對她剛剛瘋狂的模樣似乎心有余悸,很久也沒有開口說什么。
直到左過來匯報:“尊主,翎公主行了。”
紇列圖撇了一眼昏死的何向晚,道:“綁了。”然后轉(zhuǎn)身去看翎。
“兄......兄長......”翎背上的傷口的疼痛提醒她她還活著,看著紇列圖陰沉的臉色,翎有些不敢說話。做了這種事,依照紇列圖的性格,她是非死不可的,可是現(xiàn)在,她居然還活著,不知有什么折磨會等著她。
想到被他折磨死的父親,母親和一眾兄弟姐妹的慘狀,翎就不寒而栗。
“為什么要放她?你不知忤逆我的后果嗎?”紇列圖湊近翎,言辭恐怖,語氣卻帶著親昵。
翎打了個冷戰(zhàn),并沒有躲:“她......曾經(jīng)對我以禮相待的?!?p> “噢?!”
翎最終鼓起勇氣:“兄長,她若死了,你不會開心的?!濒嵴f完心里話,閉上眼。這個人,殺了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她該恨他的,該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
可是她卻始終記得他當(dāng)初在做她奴隸時對她的好,利用也好,做戲也罷,她感到的是真心實(shí)意的溫暖。所以在他把那個民間的孩子取而代之時,她不遺余力的替他遮掩,鏟除異己,她當(dāng)初是真覺得自己會多一個疼她愛她的兄長。只是現(xiàn)在,一切幻滅了,她還是忍不住想讓他好一點(diǎn),至少心里好過一點(diǎn),甚至不惜用她自己的死。
紇列圖一怔,怒道:“你覺得你很了解我么?你這是在作死。你是不是很想去陪你的父母兄弟?好——”
好字一出,翎緊閉的眼角劃出一滴淚。
紇列圖卻沒有注意,只是接著說:“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翎驟然睜開眼睛,錯愕的看著他。
紇列圖將號令左和右的令牌交給她:“已經(jīng)差不多快被我殺光了,余下的幾個,護(hù)送你離開還是沒有問題的。”
“兄長——”
“從今以后你就是他們的主人?!?p> “兄長!!!”
紇列圖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要決戰(zhàn)了,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的。十二部恨毒了我,我活不了的。畢竟與你無關(guān),走吧。想著你也不會愿意為我復(fù)仇的,我自作多情關(guān)照一句,不許復(fù)仇?!?p> 左和右已經(jīng)得了命令,將翎放在備好的馬車上就開始走。翎公主掙扎著從窗口探出頭淚眼婆娑的看著紇列圖,喃喃道:“兄長?!惫植坏?,他一直不肯殺她。她的兄長,護(hù)著她的心是真的呢。
紇列圖卻早就不看她,背過身不知在交代什么,直到馬車走遠(yuǎn)了,他才重新轉(zhuǎn)過身來,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說了一聲:“翎,你對我的維護(hù),我其實(shí)記著你的好呢?!?p>
章臺碎月
晚晚,你受苦了。俺覺得沉沉肯定會想宰了俺。 本來不想讓翎活著的,可是忽然不忍心了。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讓白了一點(diǎn)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