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對吧？一個善于抉擇利弊的人最后站在了大部分人類這邊。本來我想交給科學層的東西，最后成了我的惡夢?！辟M爾曼斯的口氣帶著自嘲。
“你覺得我們能贏？”齊雍問。
大胡子男人搖了搖頭，“只是覺得太離奇了。結果這件事探得越深，我就越脫不開身。畢竟誰都想知道真相對吧。”
“那個人和你關系很好？”齊雍揚了揚頭。
“其實說是朋友，呵，和他說話都很少。你應該知道，全身心投入科研的人大多不太喜歡交流。對于他而言，估計我是很難得能說上話的人了吧。所以那封郵件才發(fā)給了我，他不一定是相信我，而是沒有其他人可發(fā)……”
費爾曼斯抱著頭一副痛苦的樣子，“他以為犧牲了自己換來了科學的發(fā)展？怎么可能，把人類變成那個樣子，這種事情正常人誰能接受啊。
可是他自以為很偉大，卻要我來延續(xù)他的工作。我是什么人？我就是個混蛋！這他娘的就是詛咒，我就不應該打開那個文件！”
“但是肯定有人想要這樣技術?！覀儗?zhàn)無不勝，宇宙間將不存在打敗我們的敵人，從太陽系出發(fā)，向各個方向，都將是新人類的領土’。你知道這段話吧。他們想要的是一支軍隊，由那種新人類組成?！?p> 費爾曼斯猛地抬起頭，冰藍色的瞳孔透出一摸寒光，他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著齊雍，“你覺得呢？你是不是也這樣猜？”
齊雍愣了愣，忽然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媽的，我也中詛咒了？”
費爾曼斯嘆息一聲，“其實沾上這件事就等于被拖下水了。人總是自以為聰明，不停探索放在謎語后面的真相，越陷越深，但是知道了真相就是噩夢的開始?！?p> “你別說了?！饼R雍低喝，他生怕費爾曼斯說出那句話，那將結束他對自己內(nèi)心的麻木保護。
可費爾曼斯眼底透著絕望，不以為然地揭示了最后一層謎底，“既然有人想得到，那他會不會已經(jīng)得到了呢？或者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得到了？他們在這里嗎？他們包括你我嗎？
更上一層，他們還想要什么？需要更多的同類？還是借此證明些什么！”
齊雍抱著頭，腰深深地垂下去，了卻了所有能依靠的希望。他只覺得四面八方有冷風灌進來，而絲毫細微的聲音都如同有人低聲在耳邊訴說，像是被無形的東西監(jiān)視著。
“你也瘋了?！彼吐曊f。
“現(xiàn)在你也是了?！?p> ＊＊＊＊
平臺上，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齊雍和費爾曼斯兩個人一路飄過去，像是兩段沒有生命力的枯木，眼神空洞望著前方，王解見到兩個人的時候嚇了一跳。
“你們怎么了？”王解猶豫著問。
兩個人抬頭看了他一眼，都露出十分怪異的眼神，王解手一哆嗦，下意識按著推進器退了好幾米。
王總工嘴里還叼著一根煙，這種大忌平時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他心里一陣嘀咕，擺了擺手像要趕走奇怪的想法，“今天工程組的人都來齊了。”王解說著指了指前面，“方總長要組織會議。”
“方存爍？”這句話像是針扎在他耳中，齊雍頓時清醒了一些。
“是啊，待會兒要開會。哦，你們兩個其實不屬于平臺的組織，所以沒有通知?！?p>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平臺上的人站得都稀疏了，煩躁的情緒蔓延開來。
“你說什么？起源號要離開？”齊雍不敢相信。
“光速遷移技術不是還不成熟么？不然四十光年的距離也不會用了四百年。我記得中途蘇醒的時候是逃亡約一百年，工程組為起源號裝載了光速引擎，之后進行過可能0.000001秒的遷躍嘗試，效果并不理想，能源單元過載了。”
王解點了點頭，“首發(fā)目的地是五光年之外的一個恒星系，只有一顆巨行星，但是內(nèi)側(cè)有幾萬公里寬的小行星帶，能采集到很豐富的資源。不過這次玩得太大膽了，賭對了應有盡有，賭錯了，要么撞上去，要么死在半路?！?p> 他哼了一聲，噴出一口濃煙，“不過和我沒關系了?！?p> “你要留下來？”齊雍轉(zhuǎn)過頭。
“省的亂想。待著這個鐵皮盒子上，咱啥都不需要想。他們需要我們干活，就給他們干，不需要，我們想怎么活怎么活，多自在。現(xiàn)在正好，不走了?！?p> 齊雍想到了什么，“不對，你們要怎么生活？沒有生態(tài)艙的供給？你們的食物、水和氧氣會很快耗完的。”
王解眼神望向遠處，略顯惆悵，“還可以冬眠嘛，平臺上配備了冬眠倉，每個人都有份，輪流值守。況且，還有下面可以去啊?！?p> 他順手指了指地面。
“他們需要人口來開拓殖民星球?！辟M爾曼斯聲音平穩(wěn)。
“管他們怎么想，老子要留下來?！?p> “這些人都知道了嗎？”齊雍低聲問。
“都知道?！?p> 沉默了一會兒，三個人彼此看著，最后齊雍主動和王解握了手，帶著些許對大無畏精神的敬意，當是算是最后的告別。
“你們兩個不留下來？上面對你們的態(tài)度也說不上好吧?！蓖踅夂眯膭裾f。
齊雍低著頭沒有回答，他用眼神詢問費爾曼斯，大胡子搖了搖頭。意思是沒必要拉再多的人下水了。
這時耳機里傳來嘶啦嘶啦的聲響，所有人應該都聽見了，抬起頭左顧右盼，看著有什么事情會發(fā)生。忽然從黑暗里飄出一個滾遠如球的機器人，金屬質(zhì)地的亮銀表面，像是一滴融化的水銀。
球體表面凹陷出一個出口，從中間噴出了許多漂浮的塵埃，接著球體不同部位打出三束激光，經(jīng)過逐層的掃描，影像逐漸不再抖動，塵埃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個坐著的人影。
“各位好。”聲音是從耳機里傳來的，但是用了立體音，像是那個人就坐在面前，“你們?yōu)榭茖W層工作，不管是否心底愿意，都干了這么久?！?p> 男人掛起了一絲笑臉，“現(xiàn)在你們有新的任務，你們將離開起源號獨自求生，你們也將成為第八號殖民星球的第一批開拓者。
起源號會留給你們足夠三個人五年的食物，反物質(zhì)能源分給你們六分之一，所以水和空氣請自給。
大部分人會在冬眠中度過至少五百年的時間，預計那個時候星球的強烈地質(zhì)活動會停止，陸地和冰川基本定型。在此之前的十年內(nèi)，藻類會釋放出充足的氧氣，原始生物將從海洋走向陸地。
請自行決定殖民的時間，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