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雙按照準(zhǔn)考證找到考場的時候腦袋里還在想待會兒是要去哪，她坐在凳子上托腮神游，望著陸續(xù)進場的人開小差。八點五十監(jiān)考老師抱著密封卷來到教室，重申考前紀(jì)律、解讀注意事項、拆卷發(fā)卷……這些都和平時的考試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一點兒也緊張，畢竟志在必得嘛。
卷子傳到秦雙手里，她急不可耐去看題目，忍不住想對楊青彤拜一拜，居然應(yīng)了她昨天說的：“保佑你明天作文素材全部耳熟能詳，難度系數(shù)零顆星?！?p> “周杰倫是當(dāng)下特立獨行的音樂才人，其作品匠心獨運，深受青少年追捧。在《范特西》這盤專輯中，《爸我回來了》是一首鬼才之作，刻畫了家庭的沖突和主人公父愛的缺失。以孩童的視角描述了家庭暴力對家庭帶來的傷害，具有很強批判意味；而在今年新出的《依然范特西》專輯中，一曲《聽媽媽的話》又正能量滿滿，溫暖細膩的歌詞顛覆以往不羈的紈绔形象，真摯動人，表達了母愛之計深遠，以及與母親之間的深厚感情。生活中，我們經(jīng)常謳歌母愛的偉大，面對父愛我們卻不善言辭，甚至畏懼逃避。父愛可能是一只皮鞭，也可能是一雙溫厚的大手。請圍繞父愛，寫一篇記敘文，要求立意深刻，事跡生動，題目自擬。”
秦雙一邊質(zhì)疑難道是楊青彤她爸出的題，一邊笑自己傻，她爸是數(shù)學(xué)老師。這素材簡直時髦又緊抓娛樂風(fēng)向，不僅耳熟能詳，拜同桌所賜自己簡直聽的耳朵都要起繭了?！懊利惖陌装l(fā)幸福中發(fā)芽”的調(diào)調(diào)在心里打轉(zhuǎn)，催人陷入回憶。
她想起初二暑假去爸爸甘肅的項目部小住，煙雨過后，麥積山上薄霧四起。涅槃窟前，爸爸牽著她的手，撫摸著石窟前粗糲的石柱，他指給自己看蓮瓣型的浮雕，告訴她那叫“火焰寶珠”。他們走過千佛長廊，秦雙蹲在一旁看爸爸修復(fù)神像的一只手，一上午就過去了。那些畫面像放映的電影，一禎禎生動起來，她觀賞著腦中的影片，下筆有如神助。
起風(fēng)了，教室外的老銀杏片片飛著黃蝶，一只停落在孫攀領(lǐng)口，他捏起葉柄看了看，又輕輕放生了。他沒什么興趣傷春悲秋，也無暇把滿地金輝看一看，豎了豎衣領(lǐng)加快步伐。
“我老弟是神筆馬良噻？”孫可頌看了看表，“才半個小時？”
“本來還能更早，監(jiān)考非得死磕?！?p> “真好奇你們小孩子的作文比賽都寫什么?！?p> “不知道，我也沒看?！?p> 孫可頌一巴掌拍他頭上：“你不是交白卷了吧？”
“沒，零一年的專輯了，那會兒我多大，上四年級，五年級，還是六年級？想了好半天才把歌詞想全了。”
她聽不懂，也懶得問，反身從后座位取過一個盒子：“給，遲到一周的生日禮物?！?p> 孫攀接過盒子并沒拆開：“巴不得你天天給我過生日，我姐的禮物可從來不差錢?！?p> “小姑娘你約了嗎？等會兒老姐幫你做東?！?p> “我現(xiàn)在陪你聊夠，一會兒你就行行好，別發(fā)光發(fā)熱了?！?p> “那女孩家住哪？學(xué)習(xí)好嗎？性格好嗎？你這是對人家有意思？”
“真三八，你能不能問一些當(dāng)姐該問的問題?！?p> “那你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考試了沒?！?p> “我學(xué)不進去，你又不是不知道?！?p> “多少學(xué)點啊，你也不是愛惹事的人，一天天在學(xué)校不學(xué)習(xí)干嘛，睡大覺？多無聊啊?！?p> “能干的多了，你要誠心勸我天天向上，還買Walkman給我干嘛？”
“行啊，不聲不哈的就把我的禮物給閱了。不過我還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勸你學(xué)點兒知識，到時候考個大學(xué)，就算是二三流，我爸也能把你安排了。或者想出國什么的，總得有個計劃，你不能只熬到高中畢業(yè)就闖社會吧?！?p> “我知道你意思了，就是沒文憑關(guān)系都不好走唄。姐，你別管我，我不想靠你們。我吃你家的用你家的，我不想以后還要靠著你們立業(yè)成家。”
“行，你家我家，你有種。你不想靠我家，好啊，我舉雙手支持，但你倒拿出點本事。要是憑你那破自尊心能吃飽，你早就撐死了，哪還像現(xiàn)在光長個不長肉?！迸嗽谔玫芨觳采夏罅四?。
“都跟唐宋一樣膘肥體壯才叫有本事？我元明清表示不服?！睂O攀看堂姐黑臉，連忙舔著臉道，“你家我不靠，我姐家還是要抱大腿的?！?p> “小攀，你別怪二伯，他也不容易”孫可頌稍作遲疑，“他其實非常關(guān)心你，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對?！?p> “他不是表達的方式不對，而是器官不對。別人都用嘴表達，只有他是拿拳頭?！?p> “我回頭讓我爸和二伯說說。”
孫攀哂笑：“多說一次我就多挨一次，你讓我多活幾天吧，別瞎添亂了，我現(xiàn)在好得很。放心吧，再怎么也是我爸，送終戴孝這種場合我還是會參加的?！?p> 孫可頌心頭一緊，早起堂弟穿著長袖衛(wèi)衣，此刻在車內(nèi)挽起半個袖管，胳膊上的淤傷清晰可見。她故作輕快：“那小丫頭還可以，看著也蠻機靈。不過還是好心奉勸你一句，找女朋友可得以我為標(biāo)準(zhǔn)，只高不低?！?p> “你？算了吧。你就說唐宋預(yù)備什么時候娶你。”
“這什么話，說得我倒貼似的，你要問你姐我預(yù)備什么時候嫁他?！?p> “得了吧，我小叔要知道你為那王八蛋墮孩子，打不死他，回頭就反手滅了你?！?p> “賤不賤啊，不能盼我點好?！?p> “反正我就是這話，這人你要嫁了就算了，但凡你倆吹了，我見他一次打一次?！?p> 孫可頌拍了拍堂弟肩膀：“不愧是我弟，比親生的還親?！?p> 她說到這里盯著擋風(fēng)玻璃發(fā)呆，倆人長久無話。孫攀索性脫了鞋，把腳翹在儀表臺前小憩。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冰涼的手在戳自己的臉，一個機靈睜開眼，看見堂姐遞來一個紙袋：“拿給小姑娘吃吧，相信我，女生都會喜歡?！?p> “那我就借花獻佛了。”
“你確定不用我做東？也算補你個生日趴，過了這村再等一年，順便我再幫你把把關(guān)?！?p> “寧吃路邊一街攤，不吃堂姐一大餐。另外，眼光太差的人沒資格幫別人把關(guān)?！?p> 孫可頌從錢夾里抽出幾張：“給，和女生出去路邊攤可不行?！?p> 孫攀沒有接，笑著和堂姐揮揮手，轉(zhuǎn)身向校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