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人族還保留著驕傲。
他們以為,萬族不會、也不敢襲殺這座供老人、幼童短暫停留的城池。
所以人族疏于防備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疏于防備的時候,染血的那天突然到來了。
黑衣人在沉默中撥動手指。
讓那一天重新開始。
劉瀟定睛看去,不由得握緊了雙拳。
那一天,城池四周的山峰上突然擠滿了密密麻麻的黑點。
都是異族!
它們從四面八方而來,遮擋了四周所有的山林。
它們包圍了整座城池。
多得數不勝數,多得讓人絕望!
城池中守衛(wèi)的士兵也發(fā)現了他們,睚眥欲裂道:“敵襲!”
原本喧鬧的城池瞬間變得寂靜。
像是沸騰滾燙的水在一瞬間冷卻了似的。
人們紛紛從破敗的房屋中走出,不久之后,整個街道上擠滿了人。
李震一眼看去,憤怒頓時填滿了內心。
這些人,幾乎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輕一些的,除了士兵外也只有些目光茫然的婦孺!
都是人族傾力保護的弱者!
就這么簡單的暴露在了異族爪牙之下!
這些來襲的異族,只有為首的幾人目光清明,擁有理智。
這幾個人披著厚重的黑袍,身上帶著遮蔽氣機的法器,統(tǒng)帥著其它面目猙獰的怪物。
除了這幾個人之外,剩下的都是些沒有絲毫理智、各色各樣的怪物。
這些怪物們的嘴角還帶著血漬,有的還抱著不知何處得來的殘骨在舔舐。
它們是萬族的炮灰,是萬族中最低等的族人!
仿佛家養(yǎng)的野狗!
為首的幾人輕笑幾聲,看向擠滿了大街的老弱婦孺,嘴角翹起一個猙獰殘忍的弧度。
“我來殺你們了!要用最殘忍的手段讓你們享受痛苦!”
“要怪就去怪你們人族的高手吧,誰讓他們在戰(zhàn)場上殺死了我們那么多人?!?p> 這時,人群中走出了一個老人,遙望鋪天蓋地的異族,目光不卑不亢。
劉瀟頓時睚眥欲裂。
那是與他相談甚歡的老友,是一位學富五車、遠見卓識的智者。
可惜,他一身強橫的實力在昔年的大戰(zhàn)中廢掉了,淪為老弱。
老人淡然道:“我人族也死傷無數,可我們并不會因此去擊殺萬族的弱者。”
“哈哈哈哈哈哈……”
為首的異族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弓腰吸腹,笑得前仰后合。
許久之后,那只異族才抹了抹眼角的眼淚,譏嘲道:“你怕了嗎?我還以為人族中全是硬骨頭,原來也有人會求饒啊?!?p> 老者聞言,搖了搖頭道:“可憐、可悲?!?p> 異族首領雙目微瞇道:“老東西,你在說你自己嗎?”
老者淡笑一聲道:“即使帶了這么多條狗,也只敢對著弱者逞威風,不可憐嗎?不可悲嗎?”
說罷,老人一身斯文氣盡去,怒目圓瞪道:“沒種的東西,敢不敢露出你的真容!”
“難不成是怕我人族血屠十萬里,滅絕了你這卑鄙低劣的一族嗎!”
異族首領瞳孔劇烈收縮,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黑袍。
有誰不怕?
如今的人族實力依舊強盛,依舊有無人能敵的人杰出世!
沒有任何一族,敢獨自承擔人族的滔天怒火!
想到這里,這個首領更小心的裹緊了黑袍。
它根本不敢露出真容,否則,它們一族滅定了!
老人看著他,目光諷刺,將那些羞辱百倍奉還。
“懦夫!”
異族首領頓時憤怒了,目光變得無比猙獰。
他竟然被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老翁給震懾住了!
羞怒之下,這名異族首領揮了揮手,猙獰道:“去吧,填飽你們的肚子!”
“吼!”
怪物們都在激動的咆哮!
它們興奮的沖向了城池。
每一個黑點代表著一只怪物。
此刻的青山、綠水、森林……
城池之外的所有東西,都被濃重的黑色覆蓋了。
那些黑點遮住了所有的色彩,就連它們身上零星綁著的大旗都隱約遮蔽了天空中的太陽。
如同潮水般望不到盡頭。
老人目光平靜的看著這一幕,輕聲道:“怕嗎?”
沒有指名道姓。
像是在自問。
但站在老人身后的人們都知道,老人是在問他們。
所有的人都在搖頭。
有婦女在吆喝:“大家都拿好趁手的家伙,能殺幾只殺幾只!正好,回到族里了還沒這機會了呢!”
有老人在輕笑:“老夫本就戰(zhàn)不動了,就不回去拖累那些年輕人了?!?p> 有稚童的聲音在回響:“打死他們,我們也能打怪物了!”
所有的人都在笑。
笑得平靜,笑得悲壯!
這些老人和孩子們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中的“武器”,毫不畏懼。
那只是普通的木棍和掃把啊!
支撐他們反抗的是人族代代傳承的熱血和意志!
那是即便手無寸鐵也會被賦予勇氣的精神!
獨屬于人族的精神!
下一刻,來自萬族的怪物們淹沒了整座城池。
“殺!”
人群在怒吼,人們在沖鋒。
但木棍和掃帚如何能敵過那些為殺戮而生的利爪?
那些孱弱的軀體如何能抵抗狂暴殘忍的怪物?
老人們怒睜著雙目被撕裂!
婦女和兒童被猙獰的怪物撲殺……
下一刻,畫面消失了。
“??!”
空間在崩滅、在震動!
半空中佇立的劉瀟在嘶吼,表情猙獰。
畜生!
該殺!
黑衣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頓時低喝道:“劉兄!”
劉瀟身上那股通天徹地的殺意扭曲了虛空,竟是直接摧毀了黑衣人的天性能力。
劉瀟聞言,卻依舊目光血紅,毫不收斂周身那澎湃熾盛的殺意!
此時,他的發(fā)須不再半黑半白,他的面容也不在年輕與蒼老間變化了。
此刻的劉瀟,年輕得駭人,英俊的面孔之下,隱藏著澎湃洶涌的憤怒!
黑衣人長嘆道:“強行回到巔峰,會讓你徹底隕落的,我不能看著你這么做。”
那是魂飛魄散,沒有往生的一條路。
劉瀟轉過頭,死死的盯著他。
他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句話:“我不怪你,你是人族的護道人,你背負著種族存亡、人族崛起的重任?!?p> “但我不是,我是禮部部長,沙場老將!”
“我還是他們的朋友,他們口中的劉瀟爺爺!”
“我已經戰(zhàn)了一輩子,再戰(zhàn)這最后一次又何妨!”
“今日,我要它們血債血償!”
說完,劉瀟沒有絲毫猶豫,身形遁入空間。
帶著熾盛漫天的殺意!
帶著復仇萬族的殺心!
隱約間,李震聽到了那壓抑著瘋狂殺意的聲音。
似緬懷,似明志!
黑衣人一聽,止住了追去的腳步,不忍地閉上了眼,長長嘆息一聲。
“萬族黑潮覆青山,旌旗橫空鎖耀陽。
嘴角肉食血如注,掌中遺骨髓腥黃。
危墻累卵生苔痕,殘城斷鎖門戶張。
耄耋老者病幼童,人族血志未曾忘!
無人嚎哭求生還,無人惜命不敢戰(zhàn)!
憐我城邦染敵血,憐我兒郎陣前亡!
此身百戰(zhàn)如枯木,不若聊發(fā)少年狂。
待我劍蕩十萬里,定鼎江山浮生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