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思慮，她終于還是站起身來，強(qiáng)忍著心中的酸楚，低啞著聲音開了口：“我去讓御膳房快去做今天的晚膳吧。吃完了晚膳咱們就早早地休息吧?！?p> 桌子上那些奏折就暫且擱置上一天吧，等到明天再一起批閱奏折也不遲。他現(xiàn)在頭痛才剛見好，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
沒錯，酸楚。
她當(dāng)然也知道他的心思，他絕對不是會輕易厭倦朝政之人。
他所謂的不想把今日的奏折都積攢到明日，不過是想著如今國家政事繁多，也許他今日多勤勉一些，這些批文就能更早一日下到地方官的手里，也許這些事情就能更早一日得到妥善的處理。
多么美好的愿想啊！可是偏偏是天不遂人愿。
大楚國新王繼位，社稷未穩(wěn)。又逢江南受災(zāi)，就是這個時候，才剛剛?cè)豕诘幕噬媳闳巧狭祟^風(fēng)，連日里纏綿病榻，只能依靠針灸湯藥才能緩解癥狀。
其實肖策一直都想做一個勤勉的君王，可是有時候他也是有心無力。很多時候，權(quán)利的金字塔上就是這般無奈……
為帝王者，也許不解民生疾苦，而為百姓者，也偏偏不曉得當(dāng)權(quán)者以一己之力苦撐者偌大江山的無奈。
“也好，那今日就早些吃飯吧，想來你怕是中午連午飯都沒有好好吃呢。”肖策笑著開了口，自然也知道九歌的心思。
想著她都已經(jīng)開口了，又的確也起為他著想，哪怕是再有心想要批閱奏折，也再也沒有理由去駁了九歌的面子。
見肖策開口應(yīng)允，九歌也是松了一口氣，她是實在有些怕若是他執(zhí)意去批閱奏折，一會兒便又會頭痛起來。
要她再照顧他倒是小事，一來二去的她也是怕他的身體熬不住了，一天麻煩劉太醫(yī)數(shù)次，她也怕劉太醫(yī)會在心里煩他……
得到了肖策的應(yīng)允，她大步的推開了門。夏日的日頭本來毒辣，再加上養(yǎng)心殿之前一直都用厚重的窗簾遮擋住了陽光，哪怕是在下午，她也不由得被刺眼的逼的拿手擋住了額頭。
偏偏方才忙亂的宮女都得到肖策的吩咐下去休息去了，她走了幾百米遠(yuǎn)，才在一條小路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宮女，這才找到了人去替她去御膳房傳了晚膳。
九歌回到了樣子養(yǎng)心殿里，心底里也悄然嘆了一口氣，肖策的病情究竟該怎么辦呢？
如今她替他書寫他口頭上的批示，一次兩次還可以，次數(shù)多了，也難免會露出馬腳啊……
現(xiàn)在尤其最緊要的是要瞞過的皇后娘娘，她的父親是當(dāng)朝的御史大夫，叔父是在軍營里混跡多年才被提拔上來的兵部侍郎。這兩個人若是有了謀逆之心，那么后果不可估量。
若是他們是因為肖策的頭痛才有了謀逆之心，那么皇后娘娘無疑是他們在皇宮里最好的把幫手。
可是偏偏皇后娘娘又是最不好瞞過的人。且不說皇后娘娘原本就八面玲瓏，二來，皇后娘娘本來就有翻看起居注的習(xí)慣，一來二去，她難免看出什么端倪來。
如果有機(jī)會，還是要肖策下旨不許宮中之人不經(jīng)允許翻看起居注才行，不然這樣，皇后娘娘遲早會發(fā)現(xiàn)肖策的病情的。
一國之母去逼問一個太醫(yī)，劉太醫(yī)哪怕是不得已告訴了皇后娘娘實情，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讓皇后娘娘對皇上的病情毫無察覺。
整理好心緒，九歌便開始和肖策坐在軟榻上閑聊。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養(yǎng)心殿也因為兩人的談笑風(fēng)生而變得有了那么幾分熱鬧的意思。
只是隔了一會兒，肖策還是再也忍不住去問，他皺起了眉頭，半響才低聲而憂慮的開了口：“九歌，你說朕的頭痛究竟能瞞皇后娘娘多久呢？朕怕她在這一兩個月里就察覺出朕病情，怎么說也得等到四王爺平安從江南歸來啊……”
本來兩人一直談笑風(fēng)生，肖策此刻問出這樣的話看似突兀，但是九歌知道這句話其實來的并不突然。
因為這不僅僅是肖策想要去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同樣想要知道。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肖策的秘密一點(diǎn)點(diǎn)的被別人洞悉，她也不想看著原本就虛弱的肖策還要因為這些事成日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他問她了，她就一定能給出她一個真實而完美的決定嗎？
莫說是皇后娘娘本身就是玲瓏心思，便是單從鳳棲宮里隨便挑上幾個姑娘丫鬟，那也是不容小覷的角色啊……
也更別說是瞞上皇后娘娘幾個月，單就是現(xiàn)在，她也要疑心皇后娘娘是不是已經(jīng)瞧出了一些端倪。
可如今還能怎么辦呢？也只能是想著法子不能讓皇后娘娘有揭穿秘密的機(jī)會了……
姑且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過了一會兒，御膳房便把午膳給送了過來，吃罷了晚飯，兩人雖然沒有什么睡意，可畢竟也是心情煩悶，也再也沒有像方才那樣聊天的欲望，簡單的洗漱之后便都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九歌送肖策去了太極殿之后也沒有急著回沁雅軒，她出了殿外這才是難得地去靜下心來去好好地去觀賞這御花園的景致。
偌大的庭院里不少的物什都還是保持著前朝太宗時期的風(fēng)格，透漏出一些古樸的意味來。
偌大的宮殿里，也許唯一有些活力的也就是這院子里今年新種的幾顆綠植罷了。
永遠(yuǎn)都一成不變的灰舊的磚瓦，透著銅銹的門，也不難想象想象肖策心里一直以來的壓抑。
也許肖策現(xiàn)在最想做的無非就是徹底擺脫太宗的光環(huán)，成為一個真正讓百姓稱頌的好皇帝吧。然而許多時候偏偏是天不遂人愿。
世間的蕓蕓眾生，面對如此多的不如意，太多時候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去生生忍著，哪怕是是肖策也不能例外。
很多時候其實都不僅如此。你無法擺脫你不喜歡的現(xiàn)狀時，你會難過會憂慮。
可是有一種遠(yuǎn)比這更可怕的結(jié)果就是你雖然不喜歡這種現(xiàn)狀，可是偏偏迫于時勢不得不去苦心孤詣地去繼續(xù)維持著這種現(xiàn)狀。
此刻的肖策，就完美的詮釋這種情況。他痛恨自己的無能，憎惡自己的帝王身份。可是此時此刻，他又不得不傾盡全力去維持這種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