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清晨的時候,二人才慢悠悠向著白衣村的方向行去。
等到不多時二人慢慢走到村子的邊緣的時候,村子里的人已經(jīng)稀稀拉拉的前去務(wù)農(nóng)了。
村口遠(yuǎn)遠(yuǎn)的綴著一顆巨大的榕樹在熹微的晨光里微微搖曳著。
浮千綺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那棵榕樹,這棵曾經(jīng)在青繯的故事里出現(xiàn)過的榕樹,但隨著人間的風(fēng)雨慢慢長大,爾后逐步成為這個村子的中心。
現(xiàn)如今,它他已經(jīng)慢慢的蔭蔽了這片天空,又因為太大范圍的氣根蔓延的到處都是,因此,村子中心又慢慢偏離了這棵榕樹,它重新出現(xiàn)在了村外。
原來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嗎。
浮千綺慢慢的想著,久到這棵榕樹已經(jīng)慢慢成為了白衣村的標(biāo)識。
浮千綺走上前,輕輕的觸碰著這棵遮天蔽日的森森古木。
“你是誰?為什么……你讓我覺得有些熟悉呢?”
浮千綺一愣,一道稚嫩的意念從她的手掌傳導(dǎo)到的腦海里。
接著,像是因為好奇,一個扎著兩個包子頭的約莫在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慢慢從榕樹里探出頭來,她眨巴眨巴眼睛,接著整個身子完全出來,繞著浮千綺轉(zhuǎn)了幾圈。
“好奇怪,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
小女孩長的十分嬌憨可愛,她好奇的戳戳浮千綺,又一下子消失不見,從榕樹中探出個頭來。
浮千綺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沒成想這么多年過去,這一棵在故事里的樹,也慢慢有了自己的靈識。
“我認(rèn)識你呢?!?p> 小娃娃又好奇的飄了出來,
“可是,我好像從未見過你呀?是我好像在你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感覺,我們應(yīng)當(dāng)是見過的,可我為什么不記得呢?”
浮千綺懷念得笑了笑,輕輕說:
“那年,我和徐浮游看見你時,你還只是這山中一顆普通的榕樹,并且我知道是誰將你種下的哦~”
“徐浮游?你是說浮游哥哥?”
聽到徐浮游的名字,小女孩明顯開心了起來,她緩緩飄上天空,歡快地說道:
“就是他點開我的靈識,我才能夠自由自在的,在這周圍玩耍呢!”
她突然想到什么,有又快速的降了下來,憂心忡忡的對著她說道:
“可是浮游哥哥曾經(jīng)和我說,我是絕對絕對不能出現(xiàn)在人類在身邊的……”
浮千綺回頭看了了然一眼,嗯這家伙根本不算人。帶著頭對著小姑娘說道:
“那你要不要我?guī)湍惚C苣兀俊?p> 小女孩苦惱的糾結(jié)了一下,而后怯怯的開口:
“那……說好了哦?”
“可是真的很奇怪,一感受到你的氣息,我就立刻忍不住跑出來了,雖然我好像確實不認(rèn)識你,但是我有好像的確是認(rèn)識你……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浮千綺沒再和她繼續(xù)糾結(jié)這個問題,本來是想向著白衣村的村民詢問徐浮游的事兒的,畢竟徐浮游時不時便要來白衣村里里買調(diào)料衣服之類的。
可如今,這里有一個修煉成精的小家伙,那么某些不方便問的問題,此時反而更容易開口了。
“你說你認(rèn)識你的浮游哥哥,那么你上次見到她是在什么時候呢?”
小女孩想了想,然后說:
“我也不太清楚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身體里睡覺,記不太清楚時間。但上次浮游哥哥和我說,我才剛剛能夠化形而出,一定要好好夯實基礎(chǔ),以后才不會痛痛?!?p> 她摸摸腦袋,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對了,你的氣息和浮游哥哥懷里抱著的小姐姐一模一樣!”
浮千綺和了然俱是一愣,她遲疑的問道:
“你說什么?什么……小姐姐?”
小女孩轉(zhuǎn)過頭來:
“對呀,浮游哥哥常常抱著一個小姐姐,只比我大一點點,你們的氣息非常相似,那個小姐姐好像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總是昏睡著,浮游哥哥說,她也是樹妖呢?!?p> “而且那次浮游哥哥還告訴我,一定要認(rèn)真修煉,才能不像那個姐姐一樣,本體受損呢!”
浮千綺久久沒有說話,了然沉默了許久,才慢慢問道:
“小姑娘,你且看看,你所說的那個小姐姐……與面前這個人長的是否有幾分相似?”
小女孩正在枝頭樹上,四處飄蕩著,聞言又緩緩地飄了下來,他瞇著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了半天,才開心的說:
“是呢!那個小姐姐與你的確有幾分相似,你是他……她的什么人呢?”
浮千綺沒有說話,她沉默又茫然的看著了然,后者嘆了口氣,而后合掌輕聲說:
“造孽啊,造孽啊……”
怎么會這樣呢?難道說,她的本體又重新孕育了第二靈?可是……分明她并沒有徹底消散于天地間啊……那孕育出來的,又是誰?
既然她形同凡人,又無法感應(yīng)到自己的本體,那么……那個人……
難道是……復(fù)活的浮千綺嗎?
那她,又是誰?
此時此刻,本來好轉(zhuǎn)的靈魂又突然開始遭遇那詭異的撕扯,原自靈魂深處的撕扯,仿佛要將她扯離這個世界。
了然祭出鎮(zhèn)魂缽,卻不曾想,過了沒多久,鎮(zhèn)魂缽驟然炸裂開來,了然沉著臉,從袖里乾坤取出一根莊嚴(yán)的禪杖,樹立在地面,梵音大道回旋,襯托著了然寶象莊嚴(yán),小樹妖早就嚇得鉆回了本體里,暗暗的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兮兮的看著他們。
然而,這次牽扯卻大概維持了兩個時辰之久,浮千綺才悠悠醒轉(zhuǎn),她滿身是汗或者淚,壓抑著哭聲對著了然央求道:
“帶我去山上,帶我去山上……帶我找到他……”
了然嘆了口氣,低聲說:
“小僧曾經(jīng)聽人說過,樹妖的本體與靈體共存方式十分奇特,但絕對不可能衍生出一樹二靈?!?p> 了然說罷愣了愣,接著說:
“之前我不知道這股牽扯你的力道究竟是從何而來,如今卻知道,相傳忘川底下鎮(zhèn)壓著許多不應(yīng)存在于世之人?!?p> “每當(dāng)天道察覺不應(yīng)存之人,便會拉扯其向冥界,永鎮(zhèn)忘川。”
“而且,其在人世間所留下的一切痕跡,無論親疏與否,無論懷揣多少不舍,都會盡將他忘卻?!?p> 了然沉默著說完,他不明白這個故事他是聽誰說的,但他卻是分明記得的。
浮千綺愣愣的聽著,沉默半晌因為說:
“我知道,我也明白你心中的猜測,但是……有些事并不是知道就可以逃避的,至少我有權(quán)利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以……嗎?”
了然盯著浮千綺看了許久,而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自從來到了這附近,他好像把這一輩子的氣都嘆完了,他說:
“雖然不知道是何種手段,但我想,你的本體應(yīng)該是被你的意中人催生出了第二靈來?!?p> “他不知道,機(jī)緣巧合之下,你會重新回到這人間,并帶著前世的記憶,一樹不該有兩靈,所以你只能借著佛信和愿力,依附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回到本體中。”
“你和第二靈之間相距的越近,天道拉扯的反應(yīng)便越嚴(yán)重,就算等到你們真正的見面的那一天,你們之中必有一靈會被拉在忘川之下。而且,我不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是否能夠順利回到本體中去……你……明白嗎?”
浮千綺癡癡的望著了然,她的身體殘破不堪,靈魂借著愿力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重歸完整,她嘴開合幾次,卻始終沒有發(fā)出聲音。
“若是……若是我們即刻遠(yuǎn)離這里,那你與第二靈之間保持著極遠(yuǎn)的距離,我有把握能夠鎮(zhèn)住你的魂體不會消散,我等到你壽終正寢那一句,你便可再入輪回,雖然終究會與他錯過,但好歹也是重入了這世間的,比起永鎮(zhèn)忘川……還是好上許多的……”
浮千綺枯坐在地上,神色諱莫,她緊緊的捏著自己的手,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地面。
了然沒有說話,輕輕的說:
“你好好想想吧……我知道,或許很難真正的放下,但悲此一世,也總能兩兩相忘,好過從此絕路漫漫?!?p> “我做不到……”
浮千綺沒有抬頭,卻有些堅決的說:
“我做不到,就像我沒有辦法,看著徐浮游去死,我也沒有辦法不去見他……”
“了然,或許你不會明白,但在我這一生的將近千年的生命中,只有兩個人對我來講最重要,他們都為我去死,我阻止不了杏姐姐,但我最后卻阻止了徐浮游?!?p> “從前,我以為這是相依相伴的依賴,而后我才知道,這是愛情,徐浮游在我在最絕望的長路里,伴隨我用最溫暖的腳步走過那些冬雪覆蓋的日子,所以,怎么可能,說忘記,就忘記呢……”
浮千綺抬起頭,沒有流眼淚;
“如果我會這樣,那么我想第二靈應(yīng)該也同樣會如此,那么徐浮游同樣會心焦,而后責(zé)怪自己……”
“有些問題,是我們一定要去面對,誰都逃不脫?!?p> 她抬起眼,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浮云山的方向:
“如果可以,你能……伴我走完最后一程嗎?”
了然合掌,站在她的身邊。
他向來不懂情愛,但如今,亦是滿懷敬畏。
他點了點頭,佛門慈悲,如若改變不了什么,但至少,在最后的時間里,別讓她孑然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