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深海集會所
妖精小唧把高照送到頂層就離開了，她很懂規(guī)矩，沒被允許的話，底層大廳都不敢進去。
高照手按房門，激活學(xué)院印記。
房門緩緩開啟，紅星歷代院長的住處向高照敞開。
八角形空間，也就百來平米大小。
一張大床、一排衣柜、一張書桌，再無他物，異常樸素。
老豆芽收拾過房間，清理了前任院長的遺物，只在書桌上留下一個像框。
像框里的畫像異常模糊，當(dāng)高照用精神力碰觸時，浮出一張張面孔。有男有女，都是白發(fā)蒼蒼的老年狀態(tài)，這些人就是紅星學(xué)院的歷任院長。
最后一張面孔攥住高照的視線，是個年輕女子，兜帽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玉白下頜和微微翹起的紅唇，像在嘲笑什么。
高照下意識想到防火女，當(dāng)然只是都遮了眼眉的原因。
這就是紅星學(xué)院的初代院長，已經(jīng)沒人知道她的名字。關(guān)于她如何建立學(xué)院，又是如何離去的，更無從知曉。
就連老豆芽也不知道，它從爺爺那傳承的記憶并不多，而且活了四五千年，很多事情也記不起來了。
老豆芽是有爺爺?shù)?，也叫豆芽，這個名字與其說是名字，不如說是稱號。
現(xiàn)在老豆芽也有了孫子，它的樹心就是兒子，樹心里藏著一根嫩芽。等它老死的時候，樹心成長為新的老豆芽，嫩芽則長成新的樹心，在不知道幾千年后，成為下下代老豆芽。
巫師雖然長壽，正式巫師也就活四五百歲，自己肯定活不到可以跟下下代老豆芽聊天的時候了。
高照感慨著時光如梭，點燃精神草，上床睡覺。
迷迷糊糊正要入夢，窗戶忽然篤篤作響。
恍惚中，高照像回到了前世。
躺在出租屋的床上，門被敲響，忐忑而憧憬的起床開門，因為合租的室友是個妹子。
他翻身起床，才意識到不對。
房間里一片漆黑，只從窗外透入迷蒙黯光，映照得臥室像沉在水中。景象都在緩緩蕩漾，很不真切。
意識也異常遲鈍，腦子里似乎灌滿了濃稠的黏液，根本轉(zhuǎn)不動。
這是在做夢吧，而且還是清醒夢。
前世這種夢境體會過不少，高照不急不慌。
他走到窗邊，狹長的窗外，一條黏糊糊的觸手正在敲著窗戶玻璃。
我討厭觸手……
高照壓住內(nèi)心的恐懼，放任夢境繼續(xù)。
巫師很少做夢，一旦入夢，夢境就非常詭異，因為精神力凝結(jié)為實質(zhì)，可以影響到現(xiàn)實。
高照想看看自己的夢境會有多離奇……
當(dāng)他略略集中注意力，想把窗外的觸手看清楚時，天上忽然亮起無數(shù)道黯光。
每道黯光都來自一只巨大的眼睛，攜帶著股股驚悚，在高照腦子里炸開無數(shù)細碎禮花。
景象蕩漾得更厲害，高照的意識也在潰散，但夢境并沒有破碎。
無數(shù)道如字面意義的“目光”匯聚成斑駁光影，映出一條從云層延伸下來的長蛇，就是正在敲他窗戶的觸手。
觸手是青黑色的，很光滑，由某種液體凝結(jié)而成，敲窗的同時一股股漣漪倒卷回去。
意識被這些漣漪凝結(jié)起來，順帶也驅(qū)散了他的恐懼。漣漪似乎帶著某種確定的信息，讓高照莫名其妙的確信不會是壞事。
他打開窗戶，任由觸手伸到眼前。
觸手末端伸展開，變成圓形的水幕，水幕中心是一塊閃爍著微微熒光的水晶，方方正正，很像從世界石上切下來的，跟奪到的世界石碎片一樣。
“請隨我來……”
細密的呢喃在高照心底彌漫，告知了他該怎么做。
他呆呆伸出左手，碰觸水晶。
水波漸漸，揉搓著高照的手臂，滑溜溜癢酥酥的。
下一刻，水波沸騰成水柱，水柱變成根根細小觸手，黏住高照的身體和臉，伸展成薄而透明的水膜，將他整個人裹住。
不等高照反應(yīng)，那層膜急速收縮，將他吸了進去。
高照沉進水里，不斷下墜。
光影深黯，很快他就置身類似萬米深海的環(huán)境中。
等他生出強烈的窒息感時，終于腳踏實地。
水流在身邊急速消退，依舊留下一層膜，將他緊緊裹住。帶著某種沉重的壓迫，讓他異常難受。
他下意識的去撕扯這層膜，心中的呢喃告訴他，這是確保他在這種環(huán)境生存的屏障。
前方有隱約的光亮，高照按照提示向光亮走去。
已經(jīng)沒有水了，重力卻增加了好幾倍，讓他步履艱難，跌跌撞撞。
頭上不斷飄過片片陰影，可能是水母或者烏賊之類的生物，垂下一根根軟須，擦著那層膜而過，濺出極為細碎的暗紅火花。
穿透又一層水幕，置身廣闊空間。
眼前滿是模糊色斑，看不清任何東西，意識也被重重壓著，完全無法驅(qū)動精神力。
心中又響起細密呢喃……
“歡迎您，巫師大人?！?p> “或許您還有些不舒服，適應(yīng)一下就好了?！?p> 高照疑問三連，這是哪？你是誰？找我來做什么？
“尊貴的巫師大人，這里是深海集會所，異度天宇最深之處。”
“您獲得的世界材料，展現(xiàn)了您所到達的深度，深海集會所很榮幸邀請您加入?！?p> “我是深海之主，這個特殊世界的管理者，為所有進入集會所的巫師大人效勞?！?p> 深海集會所？
高照的腦子清靈了些，“深度”這個惡德商人曾經(jīng)說過的詞讓他恍然。
原來是他拿出來的不死人骨片，讓這個什么深海集會所看上了他。
問題是，來這里干什么？
深海之主說：“這里是異度天宇的深潛者之家，深潛者在這里交流信息，交易貨物，向灰燼零點不斷逼近，獲得更強大的力量?！?p> “不管巫師大人您是野巫師還是學(xué)院巫師，是白巫師黑巫師還是血巫師，深海集會所不問出處，只關(guān)心您能到達的深度。”
深潛者……
高照心說這真不是克總的巢穴？
深海之主忽然說：“很好，您的資格認可已經(jīng)完成了?！?p> 水膜附帶的壓迫消散，視野漸漸清晰，腦子也變得清靈，甚至精神力都能微微凝結(jié)了。
無數(shù)信息嗡嗡低鳴，涌入腦海。
碰觸他意識的深海之主離去，這處像是廣闊深谷的空間，清晰呈現(xiàn)在他眼前。
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就讓他呆如木雞。
遠處一部巨大的機器人倚著山崖而坐，不知道已有多少歲月，軀體殘破不堪，銹跡斑斑，覆蓋著大片青苔和藤蔓。
機器人坐著就有數(shù)百上千米高，兩座摩天大廈般的巨柱聳立在背后，癱在地上的手臂像兩艘航空母艦，平直甲板上還殘留著各種跟戰(zhàn)機起降有關(guān)的線條和標(biāo)識。
這玩意……真的不是超時空要塞馬褲螺絲？
機器人身下堆著無數(shù)廢棄機械，不少是小得多但造型更熟悉的機器人。
VF戰(zhàn)斗機……實錘了，這是馬褲螺絲。
不過里面還混著一些尺寸更大，造型更顯眼的機器人，腦袋和額頭上還有類似閃電之類的醒目裝飾，又讓高照眼角發(fā)跳。
那些機器人，是高達吧？
高照四下張望，想找到退出之類的按鈕。
他一定是搞錯了這里的打開方式！
不對，是這個夢太荒唐！
他深深佩服自己，居然能構(gòu)建出這么奇葩的夢境。
意識混亂，裹住他的那層膜也沸騰起來，像變形怪一樣胡亂伸展。
旁邊響起聲音，不是深海之主的心語，是人聲。
“新來的？”
夢境還在繼續(xù)？
高照有些訝異，穩(wěn)住意識，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那不是人，是團鬼魂般的白影。表面像肥皂泡般潤滑而蕩漾，高照猜想自己也是這個樣子。
白影上半部分凸起一團，像是舉手在打招呼。
“我也是新來的……”
對方用聽不出性別的含混嗓音說：“但我很適應(yīng)，看來你是集會所臨時擴充吸收的見習(xí)者?！?p> “環(huán)流潮汐要到了，降低標(biāo)準招收見習(xí)深潛者，這是常例了。”
高照怯怯的道：“我……我還不是太明白。”
對方態(tài)度很友善：“沒關(guān)系，深海之主把需要知道的信息都發(fā)給你了，只要慢慢整理，跟這里有關(guān)的事情都能明白?！?p> 它扭轉(zhuǎn)身體，看向那座鋼鐵山巒般的馬褲螺絲：“剛才你對著這個發(fā)呆，是認識嗎？”
“當(dāng)然認識”這話都送到舌尖了，一絲警覺讓他咬住了舌頭。
哪怕是夢境，也不能泄露自己的底細！
心念急轉(zhuǎn)，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我、我只是奇怪，這玩意太奇怪了！”
對方晃著身體說：“是啊，我剛才也被嚇了一跳，用鋼鐵造出這么巨大的人形，真是莫名其妙。這么多關(guān)節(jié)，隨便用什么巫術(shù)就能阻塞，然后就沒法動彈了?！?p> “不過異度天宇之下就是有這么奇怪的世界，別忘了，我們站在無數(shù)個世界之上?！?p> “深海之主的信息里有這個東西的來歷，這是前輩們從非常接近灰燼零點的世界里獲得的戰(zhàn)利品?！?p> 對方的語氣悠然神往：“上萬年前的事情了啊，那時候的異度天宇還沒這么有序，前輩們卻取得了如此偉大的功績，我們這些后輩真是望塵莫及?！?p> 灰燼零點……
這個詞就是個線頭，從深海之主塞來的信息里牽起了一大串。
信息依舊太龐雜，高照一時難以梳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