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銀白色的世界,空氣之中徐徐飄落白色的粉塵。幾十米高的參天大樹,在九月里開著桃花。原本粉白色的花瓣,裹著銀裝,一瓣瓣的飄落。
森林里群獸咆哮奔騰,大地震動。
灌木上巨大的荷葉顫動,銀白的粉塵簌簌落下,露出油綠透亮的葉面。
這一群猛獸長著狼的腦袋,牛的犄角,獵豹的身體,在森林里穿梭,快如雷電。
猛獸的目標是前方一百米外的兩名人類少年,他們穿著一身粗布麻衣,上面堆滿了補丁。
他們在叢林里狼狽逃竄,腳下磕磕碰碰,臉上慘白得猶如雪色。
面對肩高兩米的一群猛獸,兩名少年顯得極其的單薄和弱小。猛獸那些長達二十幾公分的獠牙,滑落著充滿腥氣的唾液。反射著寒冷光芒的利爪長達十幾公分,能夠輕松撕開他們脆弱的胸膛。
“五哥,我們會死在這里嗎?”
后面的少年更加的單薄瘦弱,喘著粗氣向前方的少年喊道。
腳底好似踩進了海綿里,一陣發(fā)軟。虛白的臉上由于驚恐和奔跑,冷汗和熱汗混合在一起,大顆大顆地往外冒,從臉頰到腳底,渾身上下濕了個通透。他今年才15歲,加上從小羸弱,營養(yǎng)不良。個子不高,體力也極差。
“放心吧,小七,我們不會死在這里的。”
被稱作五哥的少年回應道,聲音微微有些低沉。
他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個子卻比小七高出一個頭,長得也比小七壯實很多。他理應跑得比小七快不少,但他卻僅僅領先小七幾步。
他回頭看了小七一眼,臉色微微有些沉著,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見小七看向自己時,他臉上露出了微笑。
看到五哥臉上的微笑,小七心中一暖,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五哥竟然沒有拋棄自己。他鼓起勇氣向五哥喊道:
“五哥,你不要管我了,你先走吧,我們能活下去一個是一個!”
“是嗎?”
五哥猛然回頭。
“小七,我早就等你這一句話了!”
他眼里閃過一絲狠意,手中的骨刀狠狠插入了小七的心臟。
“五哥你……”
小七心頭一陣冰涼,他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臟破裂的聲音。
震驚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著五哥微微裂開的嘴角,他根本不敢相信,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五哥,原來并不是不愿意拋棄他,而是要殺掉自己。
“小七,你不要怪我……你放心吧,我會帶著你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的!”
五哥面無表情地拔掉小七胸口的骨刀,頭也不回地鉆進了樹林之中,很快消失在了小七的視野之中。
“我……”
胸口鮮血噴涌,瞬間染紅了一地,小七轟然倒下,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感受到猛獸的逼近,他眼前的視野漸漸變紅,然后變暗,變黑,整個人的意識好似掉入了無窮的深淵,一直下墜,最終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一群猛獸蜂擁而至,即將把小七分而食之,高天之上的白霧突然洞開,一片明亮的光線降臨在這一片大地之上。其中一團光速,直接射入了小七的腦海之中。
面對照亮整個天空和大地的強烈光線,群獸四方逃散。似乎即將面臨世界末日一般,無比的畏懼。
“嗷嗚……”
為首的猛獸嘴里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嚎叫,帶著群獸消失在了森林的深處。
……
兩個小時之后,小七緩緩睜開了眼睛。
期間,他的意識一直處在極其模糊的狀態(tài)。朦朦朧朧之中,他好像看到一群巨獸從自己的身邊走過。那些巨獸長相各異,有虎首狼身,鱷首蛇身,也就看不出具體是什么原型,長相怪異而猙獰。
無一例外,這些巨獸極其的高大。最低高度都在三米以上,最高達到近十米。
為首的巨獸并不是最高的,約莫六七米,但卻長著霸王龍一般的摸樣,威猛無比。它全身披著尖銳鱗甲,在陽光下反射著凌厲的寒光。鱗甲下的肌肉在行走過程之中,猶如流水一般的涌動。
雙眼睥睨著身后的群獸,猶如王者。
迷迷糊糊之中,陳薪似乎看到領頭巨獸頭上坐著一位少女。
烏黑的青絲自然下垂,在清風吹拂下輕輕擺動。
雪白的后背光滑欣長,不著一物。
一抹人間絕色若隱若現(xiàn)。
少女纖細如玉的手指上拿著一根長長的綠色橫笛,在清脆悅耳的笛聲之下,群獸極有秩序地從森林里走過。沒有傷害一草一木,甚至對陳薪也完全視而不見。
幻覺嗎?
陳薪吃力地坐起身來。
看著地上一排排半人大小的巨獸爪印,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實的。
但比起眼前看到的這一切,他對自己的“重生”更加的驚訝。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后把目光緩緩移到雙腳,他的眼里的神色復雜到了極點。
“我到底是來自太陽系火星的陳薪,還是這個世界的小七?”他意識混亂,心中有些困惑。
十分鐘前,面對最后的S射線風暴,芯片被徹底擊碎。但陳薪的意識并沒有湮滅,而是被S射線裹挾,射向了同軌道的行星。雖然距離很遠,但對于接近光速的S射線,到達行星僅僅只是數(shù)分鐘之間。
這一顆灰白而死寂的行星之上不僅存在生命,在S射線的幫助下,他竟然重新獲得了一具身體。但令他覺得奇怪的是,他覺得自己就是小七,剛才好像僅僅只是獲得了一段關于火星人陳薪的記憶。
小七的全名也叫陳薪。
他懷疑是自己記憶融合產(chǎn)生了混亂,但通過仔細感知,陳新發(fā)現(xiàn),他的大腦并沒有任何混亂的感覺。他和這個星球上的陳薪并沒有任何的主次之分,記憶和意識,似乎都是彼此的一部分。
“就當老天重新彌補我一個還算不錯的童年吧!”陳薪抬頭看著天空,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公元9972年,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是火種之一。作為火種,他沒有任何的童年可言,只有血腥、黑暗,以及肩負的沉重使命。雖然這個星球上的陳薪從小也是孤兒,在這殘破的世界里生存的無比地艱難。但從小被阿爹收養(yǎng),有著一群兄弟姐妹,還算有個不錯的童年。
一邊是不死不滅的永恒孤獨,一邊是死亡,能在巧合之中獲得新生,陳薪覺得自己無比的幸運。
銀白色的天空,灰綠色的森林。
看著那些披著銀白塵土,有著奇怪花葉的草木,陳薪雙手握著大地上的黑色泥土,感受著真實的觸感,呼吸著空氣,品嘗著空氣里各種各樣的,或腐朽,或酸臭,或重金屬味的雜合難聞氣味,陳薪覺得這一刻是千百萬年來最幸福的時刻。
想到剛才小七經(jīng)歷的一切,他心中又是一痛。
五哥回身的那一刀,令死亡前的小七經(jīng)歷了遠遠大于肉身的精神痛苦。
震驚、失望、憤怒,以及不甘深深烙印在了意識的深處。
但同時,現(xiàn)在的陳薪有著火星陳薪的心性和閱歷,對于小七的經(jīng)歷,他很快便釋然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殘酷。
不是么?
看著天空,陳薪的嘴角微微彎起了一絲弧度:
“原來這個星球的天空,也能是藍色的,雖然極其的短暫?!?p> S射線風暴的降臨,擊散了空氣之中的粉塵,露出了湛藍而明凈的天空。但僅僅十多分鐘,湛藍色的天空徹底消失,留下的只是銀白色的灰暗世界。
這顆星球的名字叫做銀惑星,這讓陳薪敏感的神經(jīng)不由得緊繃了一下,地球人對火星的古稱便叫做熒惑。這是巧合,還是真的有所淵源?
火星對于他來說,是一個悲傷之地。
通過仔細對比小七所掌握的語言,陳薪發(fā)現(xiàn),小七掌握的語言和漢語雖然完全不同,但卻極其的類似,基本都是單字單意的方塊文字,但象性特征基本消失,以形聲字為主。
至于這個星球上其它文字如何,對于陳薪來說,是未知的。
冥冥之中,他感覺這里的文明可能和地球文明有著一定的淵源,甚至這一顆星球上的人類和獸族,從相貌、文化,還是興趣秉性上來說,都和地球無比的相似。
這是一顆鏡像星球,平行世界,還是單純巧合的相似世界?
只是這一顆星球距離地球恐怕無比的遙遠,陳薪并沒有完全的證據(jù),能夠證明他們之間有什么關聯(lián)。
雖然他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這個星系是通過蟲洞穿梭而來,至少說明,這個世界,和地球位于同一個宇宙之中。
只要他能夠在幾十年的時間之內,把科技再次發(fā)展到能夠傳輸意識的地步,那么就能保證肉身死亡之前保住“靈魂”。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科技水平如果能夠達到輕松的超時空旅行,那么他便還有重新回到銀河系的那一天。
雖然他出生在火星,但從源頭來說,地球才是他真正的母星。
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回地球去看一看。
陳薪檢查了一下身體,發(fā)現(xiàn)胸膛上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愈合的地方,蛻下了好幾層死皮。
S射線竟然還能讓傷口快速愈合!
通過對比大腦里儲存的相關資料,陳薪發(fā)現(xiàn)了S射線新的特征。
除了傷口愈合之外,S射線應該還加快了他身體內造血細胞的加速分裂。如果體內的紅細胞不能恢復到一定量的水平,他現(xiàn)在不可能有任何的行動能力。
只是傷口和紅細胞得到一定的恢復之后,他感到無比的口干和饑餓。
雖然S射線,曾經(jīng)徹底改變了地球。
如果能夠制造出來,單單這強大的傷口愈合能力,大大促進細胞的分裂能力,便足以在醫(yī)學和生物學上有著空前的應用前景。
只是這S射線,人類花了數(shù)千年都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用談什么制造和應用了。
但無論怎么樣,銀惑星同樣遭遇了S射線風暴,整個星球也經(jīng)歷了和地球相似的命運。但不同的是,這一顆星球比地球大很多,上面的猛獸也比地球上的高大好幾倍。
雖然空氣比例沒有多大的變化,但卻比地球上的空氣濃度高出不少。
令陳薪感到驚訝的是,這么大的一顆星球,上面的重力竟然和地球相當。
當然,沒有專門的測量工具,而且無法和地球重力對比,陳薪并不能完全真實的確定這一刻星球上的重力。只是從感官上來說,覺得和地球相當。
作為在火星出生的陳薪,他從來沒有去過地球。但學習地球文明史的時候,不僅有豐富的影像資料,也可以通過重力模擬器,親自感受地球的重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