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似有人一聲聲迫切喚我名字。
“余兒,余兒??????余兒你醒醒!”
可是老夢?
又聞得慌亂之中有人向我跑來??????
可無論我如何揉搓睜眼,卻也絲毫見不到一點(diǎn)光明。
如何張口疾呼,也聽不到一絲聲音。
身體也全然不聽使喚??????
我可是死了?
只記得那日在斷離懷中昏倒,難不成??????
隨后,我被一人抱起,妥帖安放與床榻之上,復(fù)又蓋了一層溫潤錦衾。
是誰點(diǎn)起了檀香??????
是誰推開了窗戶??????
是誰吹滅了燭火??????
幾日過去,權(quán)且終于搞清了狀況,不知我中了什么毒患了什么病,癱瘓與床上,眼皮四肢一概動不得,現(xiàn)且只能聽得到聲音,嗅得氣味。
青云宮的大夫也不識得我中了何種毒,只是囑托身側(cè)之人要盡量與我說話,莫不要我一直這樣睡著,給我開了幾計頗為苦口的中藥,喝灌了幾日也絲毫不見好轉(zhuǎn),卻見身體日漸疼痛起來。
庸醫(yī)??!庸醫(yī)!
眼前一層不變的黑暗,常常分不清晝夜,只顧昏睡。
醒著時,便可聽得聲音辨識身旁來人。
夏禾細(xì)致侍奉與我左右,每日端藥喂水,與我擦拭身子,焦心地握著我一雙手靠在胸口。
板凳兒似個肉墩一般伏在我身上,沒日沒夜舔著我手背臉頰,搞得我癢癢難忍,卻又抓不得。
老夢日日前來,在我耳邊吆五喝六搖著骰子,或是吟唱繞嘴戲文,擾的我無法入睡,若不是身不由己,我真想塞住這老兒的嘴。
不過??????聽到老夢的聲音,心里卻十分寬慰,知曉老夢乃是擔(dān)心我便一直這樣睡下去了??????
我想坐起身來,莫要惹得老夢為我傷心,可如何也掙扎不起??????
偶爾聽得一好事,老夢因我生病焦心,為木月挑選女眷的事情也就擱置了下來,還好沒趁我昏睡,將此事蓋棺定論。
也算因禍得福!
火西幾日前趕回青云宮,得知我中了毒,每日沙場操練后,便操著重甲之聲與我床邊坐下,執(zhí)我一雙手,脈脈含情與我敘話,說的都是些我聽不懂的那些他與月隱姑娘的陳年舊事,激動之時,還滾下幾滴熱淚。一直待到夜深,夏禾來催,才戀戀不舍離去。
我現(xiàn)今這般模樣,去火西賬下當(dāng)賬房的事情我看也只能暫緩了??????
肥四與花間也來過幾次,肥四頗有感嘆在床邊走來走去一嘆三折,花間則輕喚幾聲我的名字隨后啞口無言。
染秣公主每次前來都一片凄苦,潸然淚下,我且不知何時與這丫頭這般親厚了,只是聞得她哭泣,我這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想幫她擦拭淚水。
玲瓏也來過一次二次,只是細(xì)心幫我料理發(fā)髻,不言不語。
我這廂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木月前來??????
一日清晨,夜里方下過清涼的春雨,夏禾替我開了四面的窗戶,春泥的清香隨風(fēng)而來,這眼睛看不見,聽覺和嗅覺倒日漸敏銳了起來。
“余兒主子,天晴了!你何時才能醒醒呢?”夏禾伏在我耳邊低語,隨即,悄然步出門外。
俯仰之間,忽聞身側(cè)傳來落座之聲,我清了清耳朵,凝神閉氣想聽聽來人是誰,怎得清晨前來探望與我。
盞茶功夫過了,那人卻全然不聲不響,耳邊唯有清風(fēng)吹拂。
難不成已經(jīng)走了?
那人捋了捋我鬢角發(fā)絲,又撫了撫我臉頰,指觸冰涼,癢癢得很。
忽聞得那人咳嗽幾聲,鮮血的氣味兒迎面而來。
豈不是受傷了??????
下一瞬,他吻上我唇瓣,若三月平靜的湖面??????
滾熱鮮血沿著唇縫,絲絲入喉。
一陣清風(fēng)飄過,若有香氣入鼻??????
是??????
木月身上的味道!
須彌間,我指尖似有回感。
我方想伸手抓住他,卻感他已隨風(fēng)而去。
亙古的黑暗中,似有點(diǎn)點(diǎn)亮光??????
我醒過來了!
只是??????眼前卻見空無一人。
“木月!”我輕喚他的名字。
“余兒主子,你終于醒了!”夏禾聞聲破門而入,伏到我床邊。
“夏禾,方才可見有誰來過?”我激動抓住夏禾雙臂。
夏禾困頓搖了搖頭:“不曾見得有人來過?!?p> 我輕嘆一聲,雙手撐床想要起身下地,豈料臂腕一個脫力,又跌回床上。
夏禾慌手慌腳趕緊來扶我,驚呼道:“呀!余兒主子你流血了!”
我低頭一瞧,衣襟正中留著幾滴娟紅的血漬??????
“這不是我的血,是方才那人流下的??????”我若有所思道。
“余兒主子說什么胡話呢!哪里有何來人?夏禾一直守在門外?!睆?fù)又摸了摸我額頭,見并無異常,笑道:“無妨,余兒主子你且要再歇息一下,我這便去叫夢鶴官上過來!”
說完,樂不可支奔向門外。
難不成??????是夢??????
一會兒工夫,見老夢喜大普奔,樂不自禁來到我床邊道:“余兒你終于醒了,身子可有哪里不爽利?你都已經(jīng)昏睡了整整十天了!叫老夢我擔(dān)心壞咯哇!”
我展顏一笑,摸了摸老夢圓潤臉蛋兒:“又叫老夢為我操心了,等余兒恢復(fù)了力氣,定陪老夢擲骰子玩他個三百回合可好?”
“甚好!甚好!”老夢喜盈盈抓著我的手,忽而湊近問道:“只是??????余兒怎會昏倒在不寐閣后院?”
“我一不小心觸了亭內(nèi)機(jī)關(guān),誤闖了傀門,落了那殺手巢穴,現(xiàn)今能保住小命已是不錯了!”我苦笑道。
“哼!又是這心狠手辣的斷離!”老夢憤然起身,又作一番思忖掙扎,高深莫測自言自語道:“可是他為何又將余兒無恙放回?只是叫余兒昏睡幾天?”
“這余兒便不知了?!蔽毅露畵u了搖頭,也是想不通暢。
老夢捻須踱到我面前,義正言辭與我道:“余兒切記要離他遠(yuǎn)些,可知?”
我奮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腦中依舊想著方才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