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煙一行人剛離開倚紅閣,在那長街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年輕人的身影,那人腰間佩劍,一身勁裝,在月光下,能隱約看出對方英挺的身姿和灼灼的目光。楚含煙等人騎在馬上,與那年輕人對闖而過,那年輕人側身有意讓了讓,楚含煙心中有事,并未注意這個年輕人,身邊的牛勝龍倒是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眼,認真打量一番后,牛勝龍不禁“咦”了一聲,心道難道是他?略一思索,馬上低聲對楚含煙道:“堂主且慢,此人我認識,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青年高手,叫沈青鋒!”楚含煙凝神聽著,沒有說話,牛勝龍朝倚紅閣的方向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我們給那個叫無名的小子送個禮物!”楚含煙會意,點了點頭。
牛勝龍翻身下馬,朝已經(jīng)走出去不遠的年輕人叫到:“少俠請留步!”說話時人也快步跟著走了過去,那年輕人聽見有人叫他,轉過身來,看見牛勝龍,一臉的疑惑,牛勝龍滿臉堆笑,道:“恕鄙人眼拙,請問少俠可是名震江湖的沈青鋒沈大俠!”年輕人抱拳笑道:“在下確是沈青鋒,卻當不起大俠之名,這位大哥謬贊了!”牛勝龍打個哈哈,“今日有緣,在此得遇沈大俠,我真是三生有幸!”沈青鋒聽了,心中十分受用,聽對方叫自己“大俠”,也不再推辭,嘴上卻客套幾句,牛勝龍又道:“沈大俠俠肝義膽,鋤強扶弱,天下人共知,那年江湖正道人士圍剿赤羽幫,若非是沈大俠除掉赤羽幫的風逸寒,赤羽幫怕有死灰復燃之機,論當日圍剿赤羽幫之功,沈大俠要算第一件!平日里說到沈大俠,我等都是極為佩服的!”沈青鋒聽了,心中暗喜,嘴上卻道:“均是眾位正道人士齊心協(xié)力,方有當日之功,沈某人雖是殺了風逸寒那兇徒,為武林除了害,但說來也是我輩分內之事!”牛勝龍接著道:“沈大俠,實不相瞞,我乃是前方那倚紅閣的掌柜,今日等遇到一個惡人,強搶民女,要占我倚紅閣金屋藏嬌,我不同意,竟將我和家眷等趕了出來,我憤而報官,六扇門的幾位官爺?shù)搅撕缶勾虿贿^那惡人,也被對方抓了起來,沈大俠,都說你嫉惡如仇俠肝義膽,今日請你一定要為我等主持公道??!”說完作勢要跪下,卻被沈青鋒一把扶住,牛勝龍本是做戲,也就不再堅持,沈青鋒怒道:“掌柜莫怕,那惡人現(xiàn)在何處,我去會會他!”牛勝龍心中竊喜,卻面現(xiàn)悲傷,用手指了指遠處那座突兀的雕花閣樓,“便是那里了!那個惡人穿一身白色衣衫,他說自己的名字叫無名!”沈青鋒凝視了遠處的雕花閣樓一眼,便握著手中劍進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見沈青鋒走遠了,牛勝龍回頭看了看楚含煙,楚含煙眼中露出贊賞的眼色,牛勝龍又看了看一旁的凌人秋,凌人秋眼中露出不屑的表情,一行人又往前走,走不了幾步卻又看見一隊捕快快步而來,牛勝龍看了,心中暗喜,對楚含煙道:“堂主,我們又有禮物送給那個無名了!”楚含煙會意點點頭,凌人秋卻在一旁撅起了嘴,牛勝龍迎上前去,對帶隊的一個麻子臉捕快道:“官爺哪里去?”那麻子臉極不耐煩地道:“問這么多干嘛,大爺有急事,閑雜人等一律走開?。 迸冽埪犃艘膊簧鷼?,依然笑臉相迎,道:“不知官爺可是在找杜總頭?”那麻子臉聽了此話,雙眼一睜,一把拉住牛勝龍的衣領,牛勝龍收了內力,卸下防備,任對方拉了過去,嘴上不停求饒,麻子臉問道:“你知道我們杜總頭在哪里?趕緊說,若有半句假話,我活劈了你!!”牛勝龍假裝嚇得渾身發(fā)顫,結結巴巴道:“杜總頭……和幾個捕快兄弟在……在前面的……倚紅閣被一個……一個叫無名的惡人抓住了……”那麻子臉又問道:“你為何知道!”牛勝龍道:“我本是在倚紅閣做事的人,那惡人在倚紅閣行兇,我不敢再呆下去只得帶了家眷回老家!”那麻子臉轉身一招手,帶著后面的一幫捕快朝倚紅閣快步而去。牛勝龍見他們走遠,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風逸寒正準備走上二樓,此時卻聽見有人快步而來,聽腳步聲,來人應該是個高手,心中奇道:難道對方又有幫手過來?正想著,腳步聲已清晰可聞,來人已進入庭院內,在庭院內燈火的映襯下,風逸寒看清楚了來人,原來是他!沈青鋒!風逸寒死都不會忘記這個人,在葬鷹山上那一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那一天,正道人士圍剿赤羽幫,自己憑一己之力,獨戰(zhàn)正道三十余人,從白日戰(zhàn)至夜晚,當時自己正與松山四杰激戰(zhàn),哪曾想沈青鋒竟趁自己無暇分身之際偷襲自己,那一劍正中自己肋下腰眼處,此后因失血過多,戰(zhàn)力大損,最后死于眾多正道中人劍下。想到此處,風逸寒不禁額上青筋暴起,胸中熱血激蕩,多少次,他都想手刃此人,要一報當日之仇,南宮婉擇婿那天也曾看見他,但當時情勢太復雜,未做多想,如不是此人,當時在葬鷹山上,自己就未必會死,自己不死,赤羽幫就不會覆滅,自己也不會有今日!想到今日的自己!!風逸寒突然愣住了,今日的自己,難道不好么?他突然矛盾起來,現(xiàn)在的自己,豈不是要比在赤羽幫的日子過得快活的多,不會再去打打殺殺,不會再枉造殺孽,現(xiàn)在的自己,有安穩(wěn)的日子,有對自己很好的家人,自己越來越喜歡做善行,越來越討厭做惡事,一切的一切,都讓自己越來越眷戀現(xiàn)在的生活,越來越厭惡自己過去的日子,如此說來,自己的現(xiàn)在豈不是更好了么,如此說來,我不僅不應該恨他,還應該感謝他么?風逸寒整個人僵在原地,看著面前的這個曾經(jīng)的仇人,心情變得很復雜。
沈青鋒也看著風逸寒,他的眼神卻是很凌厲,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對方的穿的白衣衫,他料定此人八成便是那掌柜口中的兇徒,于是他拔出了手中的劍,長劍在燈火的映襯下發(fā)出滲人的寒光,沈青鋒說話了“你可是無名?”聲音極其冷峻,風逸寒回過神來,頓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心中好笑,自己這個無名的名字想不到傳揚得如此之快,想那楚含煙原來還喜歡這種調調,倒是頗感意外,心道無名就無名吧,索性懶得解釋,對沈青鋒道:“對,我就是無名!”
“賊子,你好大膽,光天化日竟敢強搶民女,鳩占鵲巢,還有沒有王法?”沈青鋒將聲音又提高了兩度,夜空中聽來極是響亮,風逸寒心道,原來楚含煙這幫人顛倒是非,讓此人過來對付我。他之前心中思緒萬千,而今卻已經(jīng)平復下來了,此是對沈青鋒的恨意已消散不少,心中已無殺意,看見對方一副嫉惡如仇的神情,也不愿多做解釋,心中倒想戲謔對方一番,想到此處,風逸寒對沈青鋒道:“是又怎樣,就是我做的,你要管么?”沈青鋒怒道:“大膽賊子,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看劍!”話音剛落,長劍一指,一招“笑指天南”刺了過去,劍鋒凌厲,瞬間便到了風逸寒面門,風逸寒一個轉身,輕松避過劍鋒,口中卻在說:“大俠好劍法,大俠饒命??!”沈青鋒拉開路子,一劍快似一劍,但每一次都被對方輕松避過,對方似在驚慌失措,跌跌撞撞,走路不穩(wěn),但恰巧就在那千鈞一刻之間把自己的劍避過,沈青鋒心中疑惑,難道對方是有意做作,半柱香時間過去,自己竟沒有碰到對方一點衣角,自己累的大汗淋漓,對方卻依舊那般神色,真是怪哉!沈青鋒心中有氣,索性把劍收入劍鞘,把劍扔在一旁,雙手成爪,使出擒龍手向對方攻去,哪知對方竟像是游魚一般,滑不溜丟,自己根本拿不住對方,沈青鋒心中終于明白對方確實是高手,如此做作,是在戲謔自己而已,想到此,心中更是氣憤,冷不丁只聽“啪”的一聲,風逸寒在沈青鋒的右臉上打了一巴掌,沈青鋒腦袋只覺得嗡嗡作響,甚是狼狽不堪,風逸寒心中暗笑,嘴上卻道:“大俠饒命,剛才是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沈青鋒怒吼道:“賊子,士可殺不可辱,今日我要你償命!”話音剛落,風逸寒一個轉身,又在沈青鋒左臉上打了一巴掌,那聲音甚是響脆,沈青鋒只覺得一時間眼冒金星,風逸寒跳出圈子,邊甩手邊道:“哎呦,我的手,好痛,好痛!大俠,你的臉定是練成了金鐘罩,鐵布衫,我的手已經(jīng)受了內傷,這只手怕是要廢了!”那風逸寒言中之意,是在諷刺沈青鋒臉皮厚,那日圍剿赤羽幫本是風逸寒連番車輪戰(zhàn),自己已經(jīng)消耗不少,沈青鋒從暗中偷襲,本是撿了便宜,最后傳揚出來,就成了沈青鋒殺死了風逸寒,沈青鋒對此也不解釋,心中極為受用,好像真的就憑借自己一己之力殺死了風逸寒似的。沈青鋒楞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正準備再上前與風逸寒激戰(zhàn),不料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從外邊傳來,不一會,進來了一隊公門中人,帶頭是個麻子臉,那麻子臉看了看場中情形,問道:“你們誰叫無名,快把杜總頭和我六扇門中的兄弟放了,不然的話,別怪我冷麻子不客氣!”
風逸寒心道:我本叫無名,如今倒有名了!沈青鋒摸了摸自己略微腫起的面頰,指著風逸寒,對冷麻子道:“他就是無名,就是他強搶民女,鳩占鵲巢,還扣押了六扇門中的好些兄弟!”冷麻子雙眼一瞪,對風逸寒道:“賊子找死,公門中人也敢扣,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風逸寒心道,這幫人來了,慕容瑩瑩和杜如松等人肯定安全了,自己倒不用操心了,反正自己又易了容,這些人以后看見我也必定不認得我,如此倒不如早點離開,于是笑了笑道:“在下知錯了,今日在下領教了這位大俠的鐵面金鐘罩,敗得心服口服,就此告辭!那位女子在此院中二樓東面第二間房,那些官爺在里面那進院子里!告辭!”話音剛落,人平地一個飛躍上了屋頂,再一躍,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沈青鋒和冷麻子諸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