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晌午,太陽的光線強烈了許多,跟早晨的氣溫相差有點大,到處暖烘烘的,卻不像夏日那樣的暴戾驕橫,反而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軟酥酥的。
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青淺拿起藍色袋子準備出門,她索性不拿傘,也好蹭一蹭外邊的陽光浴,好歹也能補補鈣。
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青淺正拿著手機給韓若楓發(fā)短信,她沒有直接打電話,擔心會打擾韓若楓的工作。誰知短信剛發(fā)出去,韓若楓的電話便打了過來,青淺接了。
“喂,韓...韓先生你好,現在有空嗎?”青淺一時不知道怎么稱呼他,隨口就這么叫了。
本來青淺主動給發(fā)信息找他,韓若楓是既意外又有些驚喜,可這么一句‘韓先生’卻把他心中難得的那一點驚喜給撲滅了:“顧小姐不必這么客氣,還是叫我若楓吧,再怎么說我也是你閨蜜男朋友的朋友,先生先生地叫我未免太生分了。”
他不也叫自己顧小姐嗎?怎么就不能叫他韓先生了,青淺心里默默地念叨著,嘴上一時也妥協(xié)不過來,直奔主題:“那個...你的西裝我已經洗干凈了,現在拿給你,你把地址發(fā)我一下,我給你送過去。”其實青淺本來想直接寄給韓若楓,可又怕他說自己沒誠意,這樣當面給他總該能堵住他的嘴。
“好,等一下我給你發(fā)地址,你慢慢來。”韓若楓最后一句話拖得有點長,意味深長。
掛了電話之后,韓若楓果真把他事務所的地址發(fā)了過來,青淺查了查導航,所幸也不是很遠,來回不到一個小時,青淺輕輕吐了吐氣,見公交車剛好過來,她起身便走了上去。
下了公車之后,又走了兩百多米,青淺這才在導航的指引下順利地找到了韓若楓的事務所,她仰頭看了看正前方,頭頂上赫然地出現了四個大字:朗朗乾坤。
青淺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她以為像韓若楓這樣高冷的人,他的公司名肯定也跟他一樣冷,卻沒想到會是‘朗朗乾坤’這樣滿含濃濃中國風的名字。
撇開名字這一點,眼前的辦公樓還是很氣派的,整個外形跟個燈籠罩似的,大大的橢圓形,肥胖肥胖的,雖說都是些水泥筋鋼,卻總給人一種俏皮可愛的感覺,樓層也不是特別高,可那一層層的落地窗看起來卻顯得高大空曠,青淺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番,隨后便走了進去。
前臺站著一個小姐姐,她扎著個高高的馬尾,一身黑色的西裝加襯衫,看起來既專業(yè)又不失活力,她見了青淺,笑著說道:“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嗎?”語氣很溫柔,仿佛軟軟的棉花糖一般。
“你好,我想找一下韓若楓,麻煩您通告一下,謝謝?!鼻鄿\亦是微笑迎人,說話客氣得體,同時還不忘用余光掃了掃周圍的環(huán)境。以往在她的印象中,律師事務所應該都是十分沉悶、老氣橫秋的,可如今走了這么一遭,青淺可算長了見識,整個辦公室亮堂堂的,到處都是電子產品高科技,不遠處的客戶咨詢處弄得跟個小咖啡廳似的,關鍵還帶著點復古風。青淺不由得看呆了,還是那前臺小姐姐輕聲喊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
“您是顧小姐對吧,韓總就在辦公室,我?guī)^去吧?!?p> “好的,謝謝?!鼻鄿\回過神來,跟在前臺小姐的身后,一前一后地往韓若楓的辦公室走了過去,一路上引來不少圍觀的眼神,青淺覺得有點不自在,步子都加快了些。
“韓總,顧小姐到了?!鼻芭_小姐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開口道。
“進來吧?!备糁簧乳T,韓若楓沉沉的嗓音傳來。
青淺剛走進去,那前臺小姐順手把門也帶上了。韓若楓正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一身西裝筆挺,坐得端端正正地看著她,青淺冷不丁地有點拘謹起來:“喏,這是洗好的衣服?!?p> 韓若楓站起身,走到青淺的跟前,伸手接過那個淺藍色的袋子,隨后走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扯了扯勒在脖子上的領帶,說道:“坐吧,你只是來還我衣服,又不是來跟我談判的,做什么那么拘謹,上次在咖啡廳見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p> 一股熟悉的草香水味迎面而來,青淺晃了晃神,爾后緩緩地走了過去,卻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也許是因為很少來這樣的場合,她感覺渾身都被一種濃濃的商業(yè)氣氛包圍著,心里很不自在,說道:“我就不坐了,既然衣服還你了,我就先回去,還得趕回去排練?!?p> “我送你吧?!表n若楓本想跟她多聊兩句,不曾想她這么快就要離開,連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領,準備送她出去。
“不用那么麻煩的,我直接坐公交回去就行,你忙你的?!鼻鄿\不太想麻煩他又來回跑一趟,畢竟律師的時間似乎都挺寶貴的。
“走吧。”韓若楓丟下這兩個字,默默地走出了辦公室。青淺剛想開口說些什么,見韓若楓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最后只好閉上嘴,乖乖地跟了過去。
約摸過了二十多分鐘,韓若楓便把青淺送到了劇院的大門口。
“謝謝?!鼻鄿\伸手去解安全帶,邊道謝。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韓若楓突然開口說道,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就當是答謝你幫我洗衣服。”
聞言,青淺轉頭看了一眼韓若楓,微微有些錯愕:“呃...不用了吧,晚上我還有事?!?p> 聽起來很像爛俗的借口,韓若楓也不勉強她,話鋒一轉:“那改天...總得給我一次機會?!彼脑捓飵Я诵﹦e的意味,可青淺卻絲毫聽不出來,她只好先應承下來:“嗯,以后有機會再說吧,開車小心。”青淺禮貌性地叮囑了一句,在關上車門的一剎那,韓若楓的嘴角分明帶著淺淺的笑意,青淺自然不會留意到。
......
晚上,氣溫又開始降了下來,青淺一個人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瑟瑟發(fā)抖地盯著那來來往往的車輛。眼下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車水馬龍,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青淺只覺一陣眼花繚亂,最后她干脆戴上耳機,打開手機里提前下載好的戲曲片段,又開始對起了本子,一下也顧不得旁邊的人怎么看她。
才看了沒多久,隱約聽見有人在喊自己,青淺抬頭,見不遠處的小離正向自己招著手,她摘下耳塞,起身走了過去。卻見小離并沒在陸嘉文旁邊的副駕駛上,反而坐到了后座,青淺自然也被叫到了后座。
陸嘉文倒是很懂小離的心思,猜她要跟自己的閨蜜說點悄悄話,也就由著她去了,還細心地放了音樂,好讓兩人放心隨心暢說,自己也好專心開車,當一回實實在在的司機。
剛坐上車,青淺就感覺氣氛不太對,用手肘撮了撮一旁的小離,小聲地問道:“你們...吵架了?”
小離湊到她的耳邊,嘀嘀咕咕地開口道:“不是,我沒跟嘉文說實話,只說是你同事生病了,我陪你去看看,等一下可別穿幫了?!焙韲迪癖蝗怂浪赖仄频?,小離幾乎只用氣流在說話,偏生青淺的耳朵尤為敏感,被她攪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當即伸手推了推小離,問道:“為什么呀?”
“你想想看,我們也不一定就會把那男人領回家嘛,要是真跟嘉文說了,他肯定覺得我們多管閑事,說不定還會攔著呢,他要是真攔著,你又不肯撒手不管,那夾在中間為難的不還是我嗎?”小離嘆了嘆氣,一副懊惱不已的模樣,“唉...都怪我當初太沖動,覺得嘉文有車方便就把他拉了過來,結果是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了?!?p> 青淺同樣苦著臉,本來這件事確實是她多管閑事了,可她卻忘不了昨天離開醫(yī)院之前唐官城的樣子,他是真的相信自己會回來接他,當時那雙干凈透徹的眼睛青淺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叫她如何狠下心撒手不管呢?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苦著一張臉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今天他的家人已經過來找他了,我們先過去看看情況再做決定?!毙‰x見青淺悶著長臉,勸她先放寬心。
到了醫(yī)院,青淺和小離前后腳下了車,陸嘉文卻在這時接了個電話,說是有要急的事情要處理,只得先行離開,這倒讓她們兩人大大地松了口氣,笑嘻嘻地送走了陸嘉文。
“看來連老天都在幫我們啊?!毙‰x感慨了一句,挽著青淺的手臂,兩人緩緩地走進了醫(yī)院。濃濃的消毒水味沖斥青淺的鼻腔,她忍不住輕輕咳了一下,這醫(yī)院的味道無論如何她都適應不了。
“你沒事吧,要不去買個口罩?”小離見她皺著眉,提議道。
“算了,上個電梯就到了,不用那么麻煩,趕緊走吧。”青淺擺了擺手,一把拉著小離進了電梯。
唐官城的病房就在眼前,青淺不知怎么開始緊張起來,放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她轉頭看著小離,一時躊蹴不前。
“唉呀,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磨磨唧唧了,趕緊進去啊?!毙‰x變得有些急躁,說話都沒了耐心,她用力往里一推,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
唐官城背對著站在窗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么,青淺心想,她剛想開口喊他,唐官城卻已經轉過身來。他臉上的淤青基本已經消去,只不過還是有些蒼白,病態(tài)挺明顯的。頭發(fā)乖巧地豎了下來,所幸并不長,剛剛長到眉毛處,蓋住了他那若隱若現的彎眉。
“你來了...”唐官城淺淺地笑著,嘴唇一如昨晚青淺看到的那般,性感卻不輕佻,實在讓人眸光難移。
兩個女人同時愣在了原地,尤其是小離,她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唐官城,兩眼冒光,臉上的笑容與公交車上那些猥瑣的癡漢大叔如出一轍。青淺心里一陣犯怵,她悄悄伸手扯了扯小離的后衣角,小聲地提醒著:“喂,你可是有主的人了,這樣眼睛不帶眨地看著別的男人,不怕陸嘉文生氣嗎?”
小離推了推青淺那礙事的手,并不怎么不在乎地開口道:“你胡說什么呢,我這是對美的事物抱有欣賞的態(tài)度罷了,嘉文才沒那么小氣。不過話說回來,原來你救的是一只小奶狗啊,早知道是這樣,昨天我就跟你過來接他回去了。”
青淺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小離,神色惶然地開口道:“昨天晚上你不還說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嗎?說他尋死覓活的很娘氣來著,怎么...”
青淺話還沒說完,小離便打斷了她:“嘿嘿,今時不同往日嘛,我現在親眼看見了,肯定沒問題,把他帶回去吧?!?p> 唐官城看著兩人在嘀嘀咕咕,他很識趣地沒有插話,安靜地站在一旁,反正她們商量完之后總會給自己一個結果,他只需靜觀其變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