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林慧和蘇遠一直埋頭整理空空的小窩,戴小青在一旁,電話一直就沒停。
“我要先回去了,店里來了個難纏的客人,我員工搞不定,你們兩個在這兒等路岑一吧?!贝餍∏嗄闷鸢ゎ^就要走。
“我也有事得走了。”跟蘇遠呆在封閉的空間,林慧覺得不自在。
“我今兒個可沒空送你,要不,蘇遠等會兒你送林慧?!贝餍∏囝^也回的走了。
屋子現(xiàn)在就剩他們兩人,林慧說,“我真得走了,我跟我老公約好一起吃晚飯?!背鲩T前本是要找戴小青吐槽散散郁悶的。現(xiàn)在路岑一也不在家,戴小青也先走了,和蘇遠兩個共處一室,說不出的尷尬。
“哦,行啊,我送你。我也得回去回車了,反正空空對這里也不陌生?!?p> “真不用的,我打車回去就好了?!绷只壑蓖泼?。
“林慧”蘇遠看著林慧的眼睛說,“我希望我們老同學的不要那么生分,我只是順便,為了給空空搬家,借了向東的車,送你正好還車?!?p> 林慧不好再推遲,只得跟著蘇遠上了車。
蘇遠指指自己胸口拉了一下,林慧不明所以,瞠大眼睛一臉疑問,蘇遠笑,側身去拉林慧位置的安全帶。
林慧一陣心慌,急忙道:“我自己來。”
“我看你今天像有心事,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碧K遠看著前面,淡淡的笑容掛在嘴角:“林慧,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別不自在?我們不能還像以前那樣做朋友嗎?”
“沒有啊?!绷只刍琶ρ陲?,極力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畢竟十年沒見,共同話題自然會少些,你說是不?”她側過頭去看到蘇遠專注地看著前方,高挺的鼻梁,幽深的山根,略微棕黑的健康膚色,這張雕塑般的臉沉浸出一種深不可測的冷靜,不茍言笑時有種拒人千里的冰冷,若是向你敞開心扉一笑,瞬間便像穿過厚厚云層的太陽,溫暖且絢爛。讀書時不知迷倒多少女生,現(xiàn)在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知又曾偷走多少芳心。
林慧想著出神,蘇遠看右邊反光鏡時微笑地看了一眼林慧,兩人目光在緩慢的河流里對視了一下,林慧驚得收回眼神望向車外。不覺又到了下班高峰,車子的速度很慢,時開時停,像蝸牛一樣在馬路上緩緩挪動。
“向東現(xiàn)在怎樣了?”林慧找話題化解小空間的尷尬。
“很好,結婚生子,當上了大隊長。”
“刑偵隊嗎?”
“是呀,你們在同一個地方都沒聯(lián)系嗎?”
林慧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什么事情得罪的他,有回在路上碰上,他直接把我當路人,撇頭不理走人,當我不存在。”
“哈哈,不會吧,或許是沒看見?!?p> “看見了,我高高興興地喊他了,他看到是我,一臉萬分嫌惡?!?p> “啊?”蘇遠笑出聲,“他是有點二愣子,但是對朋友和老同學他十分重情義的,你說的什么時候的事?”
“應該是大一寒假吧,回家過年的時候?!绷只巯肓讼霑r間,那是高考后就沒有音訊的蘇遠突然跑來告訴來她要出國了的那一年。
“嗯,那我得好好問問他去。”蘇遠看一眼林慧,臉上帶著讓許多女孩都無法抵御的微笑。
“過去了都十來年的事,還問他干什么?怪孩子氣的?!?p> “說不定有誤會呢,如果不解開或許一直誤會,很多本來可以一輩子的好朋友或者深深相愛的兩個人都敗在誤會里。多可惜,人生沒有重來,能少點遺憾便少點遺憾?!?p> “一件小事你就上升到人生高度了,還像讀書時候,一認真就無人能敵。”林慧說起讀書時的事,心里高興了許多。
“那個時候真好,我以為一輩子就那樣美好下去呢?!?p> “你現(xiàn)在不好嗎?”林慧問。
“現(xiàn)在的之前不好。某天在經(jīng)歷了所有的痛苦和情感折磨之后,忽然就開竅了,活著,就不要違背自己的本心?!?p> “不要違背自己的本心?!绷只廴粲兴嫉哪?,自己的本心又是什么?
把林慧送到小區(qū)門口,蘇遠搖下車窗跟林慧說,“有空的時候,我們約上向東聚一聚?!?p> 林慧抿嘴笑笑:“也許......好吧?!?,跟蘇遠揮揮手轉身便往小區(qū)走去。
林慧聽到后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榮澤宇氣急敗壞的沖她快步走來。走到身邊,榮澤宇一把扣住林慧手腕就走,林慧幾乎小跑才能跟上:“榮澤宇,你干嘛?弄痛了我?!?p> “撒什么嬌?留給別的野男人那里撒去。”榮澤宇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簡直要吃人,林慧已經(jīng)習慣了他吃醋犯病的樣子,只是不知這又是抽的那股瘋。
“你放開我,放開我?!?p> “你叫那么大聲干什么?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一進門,榮澤宇就別林慧使勁摔向沙發(fā):“我一忍再忍,沒想到你一點廉恥都沒有,居然大白天就跟野男人幽會。”
林慧看著榮澤宇的眼珠都被憤怒燒紅了,奇怪的是,今天她一點都不感到懼怕,唯有厭倦,厭倦這無休止的猜忌和侮辱。
“榮澤宇,我們分開吧?!?p> “哈哈哈哈......”榮澤宇又一次笑出了尖銳的恐怖笑聲,“你這輩子休想,離開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男人鬼混了,是吧?你怎么就這么下作?”
“哼,我聽夠了從你嘴里吐出的污穢,你愛怎么齷齪就怎么齷齪?!绷只劾涞孟駢K冰走向臥室。
榮澤宇拉住林慧的手吼道:“哪里去?”
林慧厭惡地甩開榮澤宇。
“給臉不要臉的婊子,”林慧厭惡的表情讓榮澤宇徹底失去了控制,“啪”一巴掌打在林慧臉上。
林慧被打蒙了,捂住臉:“你瘋了?”
榮澤宇也被自己的一巴掌嚇到了,心里由于害怕反而裝得更加狂妄,咆哮道:“我就瘋了,怎樣?”
“謝謝你,我一直還在猶豫不決,現(xiàn)在好了,你幫我做了決定?!绷只鄄粠б稽c感情的說。
“你想干嘛?”榮澤宇緊張得胃里一陣抽搐,使勁咽口唾沫,“我不要你什么決定,是我被氣昏了頭,我沒想打你的。”
“這不重要了,榮澤宇,我想離開你?!?p> “不要,我不會跟讓你離開的,哪有兩口子拌幾句嘴就要分啊離的。今天是我不對,我一看到那個叫蘇遠的男人送你回來,我就受不了。如果不是你一直騙我,一會兒朋友一會兒同學,還跟他一起過生日,我就不會發(fā)瘋,我是真的瘋了,慧,你想想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老婆跟別的男人說不清道不明的,你能理解的,是吧?我是愛你的,我愛你,才會這樣緊張你的,慧慧......”榮澤宇手足無措,都快要哭出來了。
“我不知道是我出了問題還是你出來問題,但是我真的感到厭倦了,你就放了我吧。”
“放你?”榮澤宇的耐心又在慢慢消失,“為什么叫放了你,我關著你了嗎?你不是自由的很嗎?不是照樣天天跟男人勾三搭四,我不是一直忍嗎?我這樣還不夠嗎?”
“榮澤宇,我最后跟你說一次,我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污穢不堪。全是你神經(jīng)病樣的幻想,我們的結合太沒基礎了,我們都太不了解對方,就貿(mào)貿(mào)然的走到一起了,現(xiàn)在是結束錯誤的時候,一別兩寬,各自歡喜?!?p> “不要,我錯了,我改,我改......”榮澤宇“咕咚”一下跪在林慧面前。
“你不要這樣,”林慧想去拉榮澤宇,但還是狠心回房收拾行李。
“你吃我的住我的,就想這樣走?”榮澤宇發(fā)狠,腦子里一團糊,口不擇言只是想挽留住林慧,他想林慧也就只是鬧鬧而已。
林慧從包里抽出一張銀行卡對放到榮澤宇面前:“這是我工作積攢的錢和我爸媽留給我的,還有我只會帶走結婚前的東西,結婚后的我分毫不動,行了吧?!?p> 林慧拖著箱子就往外走,榮澤宇拉住拉桿不肯放。
“榮澤宇,你放手,我平常讓你揉讓你捏,是因為想跟你好好的安靜過日子,但是,直到今晚我才想清楚了,這是沒可能的。你就是留下了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你的心?我倒要看看你心是怎樣長的,怎么會捂不熱?!睒s澤宇的面孔猙獰可怖,林慧閉上眼,不看他。
榮澤宇再次發(fā)狂,揪住林慧往屋里推,林慧一個不穩(wěn),摔倒在地,她第一反應就是保護肚子,她皺著眉頭捂住肚子站起來,蔑視地看向榮澤宇,榮澤宇被看得心里發(fā)毛,把林慧推倒在沙發(fā)上:“你就是屬于我一個人的?!?p> “你松手,松手......”林慧亂踢亂蹬,榮澤宇的臉上“啪”“啪”地挨了幾下,火熱滾燙,越發(fā)激起他的獸性。
“求你了,......”林慧一邊哭一邊腳亂踢,榮澤宇被踢到,“啊”的一聲,一只撐到林慧的小腹整個人跌在她身上。
林慧“啊”的一聲比榮澤宇更痛苦更凄厲。
“你還裝,沒想你還有戲子的天分,搞搞清楚你踢的是我!”榮澤宇惱羞成怒的吼叫,林慧不似從前那么聽話了,還在這而跟他演戲,那個表情可以媲美影后。
“我肚子痛。”林慧痛苦萬狀,聲音發(fā)顫。
“不要演了,我知道我的力度?!睒s澤宇的痛緩過勁來,“算了,都別鬧了?!?p> “肚子痛,是真的痛。”林慧蜷縮起身子,人從沙發(fā)上滾落到地板上。榮澤宇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慧慧,放開手,讓我看一下......”
林慧沒有松手依舊捂著肚子,頭上已滲出細細的汗珠,榮澤宇沒看到肚子,但看見了地板上有一攤殷紅。
蘇遠并沒有馬上開走,而是停在路邊下車抽了一根煙。他是決定去美國讀書的時候才學會了抽煙,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不能呼吸了,向東特意請假從警察學校來陪了他幾天,他不知道怎樣安慰蘇遠,只會遞給他香煙,或許這個能像麻藥一樣暫時麻醉痛苦。
他整日整日繞著林慧校園徘徊,初冬的雨水澆濕了身上的冬衣,他也不覺得冷。當太陽出來的時候,曬得身上的衣服冒熱氣,整個人就像行走的煙囪,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但他毫無知覺。那段初戀的痛直到他到美國以后,才慢慢的麻木,他以為就這樣不知不覺愈合了。同學聚會重返故地他才知道,他的愛一點也沒因歲月而褪色,對林慧的愛一直潛伏心里深處,藏在無人觸及的地方,經(jīng)不起一絲點撥,他就是躲到天邊,對她的愛也如影隨形。他不再逃避,他決定守護在她身邊,即使遠遠的看著又如何,只要她真的幸福,他就能感到自己也是幸福的,這并不是什么偉大的愛,恰恰是他遵從本心的自私。他想在她身旁,呼吸同樣的空氣,感受同樣的氣溫,踩著城市的同一節(jié)點,知道她一切安好,他就滿足。愛的真相,像這世間入夜的風,連綿的秋雨,草叢里的夜露,夜露叢中的蟲鳴,而聽雨聞風的人卻不知道。
對林慧的愛戀像空氣一樣存在于他的世界,平常不輕易覺察到,只如細水長流般流經(jīng)他的歲月。
蘇遠摁滅手中的眼,坐回車里,林慧的樣子像換燈片一樣不停的在腦海里播放,有時還如學生時代般天真,有時又帶有幾分不仔細體味就無法察覺的憂郁,有時還有一種一眼驚艷,那天第一次去路岑一家見到的林慧像是在一個高光瞬間的定格,感覺她是“那么動人”,不知道歲月是怎樣經(jīng)過她的臉,不留痕跡,只增添韻味。
一輛救護車“嗚嗚”擦肩而過,開進了林慧住的小區(qū)。在浩渺宇宙,人的脆弱如塵埃,人真的沒有必要為世俗的論斷而丟失生而為人的本真。
這么多年一直困惑他的痛苦,他終于解開了,他將跟隨自己的心走下去,直達愛情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