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之道

　　零下一都的一家精巧別致的飯店里，一個身材臃腫的女人正惡狠狠的看著一臉理所應當?shù)幕舨回敚?p>　　“客官，吃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我們這兒的酒原料都是上上之選，加工過程也是嚴格把關的，你憑什么說這里的酒沒有味道？”婦人刻意壓低了嗓音，但還是透露出她的絲絲不屑。

　　“很簡單啊，”霍不財晃晃自己手里的那個碩大的酒壺，“你的酒徒有味，卻沒有道。”

　　聞言，婦人先是驚訝的愣了愣，最后大笑起來，“笑死了，酒還分味和道？”

　　“當然，”霍不財挑了挑眉，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如果你只是喝酒，卻不好好體味其中的滋味，那你只是會喝酒而已，但是如果你要是體會到了其中的滋味，那你就很有可能會嗜酒如命，因為酒帶給你的可能不只是味覺上的感覺而已?！?p>　　“很有可能，”她直視著婦人略微有些渾濁的眸子，“會有感動?！?p>　　“感動？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喝酒還能喝到哭吧？”

　　“有何不可？”霍不財笑了一下，把手里的酒壺舉到她面前，“來，喝一口！”

　　“喝一口？”婦人微微頓了一下，狐疑的看著她，“你是要告訴我，喝了這口酒我就能和你說的一樣感動得哭出來？笑話！”

　　“是不是笑話，你喝了就知道?！被舨回斢行┨翎叺臎_她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周圍的人群忽然都把目光看向他們，有期待，有幸災樂禍，有冷漠，一個個的豪紳，都以各種不同心態(tài)的旁觀者在沉默的注視，像是古時候的奴隸在討好主人的表演。

　　婦人的觀察到周圍人的變化，她看著霍不財胸有成竹的架勢，狠狠的一咬牙，“好！我喝！”

　　活落，她就一把抄起酒壺猛地灌了一口，酒滑過舌尖，潤潤的過喉，進入食道后一股炎熱的感覺立即從胃里傳來，婦人立即緊緊崩住自己的臉，硬是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不適的聲音。

　　剛想轉(zhuǎn)過頭去看霍不財失望的臉，但火辣辣的感覺就立即仿佛是被人剝離一般，一股親切涼爽的感覺從身體里緩緩的升起，浮動在腹間，一股心酸與悲傷順著它們一路通暢的沖進她的胸口，讓人一瞬間有種哀傷的落淚之感。

　　她立即抬起頭，不想讓眼睛里不知什么時候涌出來的淚水流下，同時，她的手也在胸口緊緊握拳想把眼淚憋回去，卻怎么也兜不回去，她死死咬著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和剛剛一樣簡單，”霍不財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你感動了，被你自己感動的?！?p>　　婦人狠狠一顫，聲音有些顫抖?！澳汩]嘴！”

　　霍不財卻繼續(xù)說道：“或許你自己不覺得，但是從小無父無母的你在九歲就只身前來零下一都闖蕩，你贏得盆缽滿體，也輸?shù)揭粺o所有，但到最后你卻在這里開出這家店鋪，你的一生都在奮斗，感動著別人也在感動著自己?！?p>　　“你的酒本該是清咧綿甜，充滿著力量，但你卻否認自己的過去，你失敗過又怎么樣，你依舊是你，在你死的時候你的財富不會和你一起去地下，你還是只能赤條條的去。所以我說你的酒沒有味道，是因為你的酒失去的原本屬于它的故事。真正如果是你釀的酒，它會有你靈魂的記憶，足以打動所有懷有夢想與青春的人?！?p>　　“最后，”霍不財把銀子往桌子上輕輕的一放，說道：”不擁抱過去的人，怎么會有勇氣去迎接未來。”

　　婦人聽完渾身一震，整個胸膛都翻滾起了難言的感覺，反應過來后，眼淚已經(jīng)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仿佛成了兩條洶涌的小溪。

　　轉(zhuǎn)過頭，霍不財他們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她忽然拿起桌上的酒壺，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再度喝了起來，邊喝邊淚流滿面。

　　——

　　繁華無比的美食街上，香味撲面而來，各色各樣的美食一樣樣鋪在眼前，一串串掛在架子上，讓人一眼望去就仿佛愿意沉醉在舌尖的海洋里。

　　“發(fā)財，你不是對那些沒有故事的酒覺得沒意思嗎？你怎么還買這么多看起來就是劣質(zhì)的酒?。俊闭芤蔡嶂欢汛蟠笮⌒〉木茐胤路鹣袷且恢慌柱Z一樣搖搖擺擺。

　　霍不財轉(zhuǎn)過頭瞧了他一眼，哼道：“雖然我釀的酒比他們好喝太多，但自己的酒只是自己的，偶爾喝喝別人的酒總會會有不同的風味?！?p>　　哲也卻有些虛頭巴腦的問道：“那你釀的酒是怎么樣的？”

　　“我釀的酒啊，”霍不財緩緩的念叨，突然她晃了晃手里剛買的精致的酒杯，說道：“我從來都希望自己釀的酒有味道，有故事，而不是僅僅只是酒而已，所以，我相信我釀的酒是會說話的?！?p>　　“會說話？”

　　“對！”霍不財擼了擼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比如說我從雪月天都帶來的這杯酒吧，叫表達者，它在說：‘別把酒留在杯里，也別把話留在心里?！?p>　　“別把話留在心里嗎……”哲也低頭呢喃，忽然，他仿佛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目光灼灼的看著霍不財，他看著她，看著這個除了打架喝酒一無是處的女人，仿佛要把她刻進心底。然后他聽到他的嗓音緩緩傳出：“如果，我不把話留在心底，我要是說了，你……你會不要我嗎？”

　　“嗯？不要？”霍不財疑惑的蹙眉，輕輕柔柔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仿佛玉石與泉水的相交，微涼，自然。

　　燈光下的她沒了往日那種彪悍的氣勢，仿佛真的就是一個纖小的十五六歲女孩，黑色微卷的頭發(fā)垂肩，接近完美的橢圓形臉蛋，黑色的眸子大大的，像是綴滿星光，神采奕奕。

　　一時間哲也有些震住了，他從來沒有那么認真的打量過他們的老板，從第一眼見到開始她在他心中一直是那么個強悍的存在，卻沒有想到褪去那些其他的之后的霍不財原來就像是一個直到他下巴的小女孩。

　　“我……”哲也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的耳根紅的透亮。

　　他看著眼前的霍不財那么認真的看著他，臉頰是喝了酒一樣的微紅，忽然他咬了咬牙，兩眼一閉，“我喜……”他又說了一次，但這次還是一半就忽然停了下來，不是因為說不下去，而是被一個扭捏的二貨打斷了。

　　三斤忽然牛逼哄哄的沖了過來，搭著霍不財?shù)募绨蛘f道：“老板，那里的烤魚特好吃，真的，我和青王都試過了，簡直是此魚只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

　　“你給我閉嘴！”霍不財突然對著他吼道。

　　三斤的話頭就這樣截然而止，他睜著大眼睛低頭看著霍不財，一點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老板我……”

　　“都給我閉嘴，回去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