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為什么?”血色的人影幾乎直接呆住了,那一劍,是她最后的一劍,完完全全的沒有任何真正的力量,靠的只是她見到三斤被人生生截斷的那一霎那的憤怒。
明明就不可能的,超越天境的龍,怎么可能被她這么輕易的刺入心臟,但是她手腕幾乎斷裂的疼痛,還有那一刻她橫斜劍鋒上的切入血肉的滯重是那么清晰,時時刻刻提醒著它到底做了什么。
直到那殷紅,滾燙的龍血帶著火一樣的溫度灑在她身上,她才無比呆滯踉蹌后退一步,抬起頭,就是暴雨如同彈雨一樣的打在她臉上,冷熱交替之下,她的臉頰火熱熱的燃燒起來,又化作一團(tuán)團(tuán)的白霧裊裊升起。
雨似乎是慢慢的停了下來,一切轉(zhuǎn)折的太快,仿佛就是一場瞬息萬變的夢境。
“師,師傅!”霍不財這一次幾乎是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聲音,血漿如開花一般狂涌而出。血的氣息熏得人直想吐?,F(xiàn)在的她渾身冰冷而痛苦,親手弒師!親手弒師!這怎么可以!這不是只有魔鬼才做的出來的事情嗎?
魔鬼?她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慘白色臉的女人,像是十惡不赦之徒被神圣的十字架釘住,從此就肉體囚禁,靈魂解脫。
“發(fā)財……”頭頂之上有著溫和而低沉聲音傳來,伴隨著溫?zé)嵫囊坏我坏温湎?,這個聲音愈來愈輕,像是有個人在臨終的囑托,“不要怪我?!?p> 龍鳴之聲響徹云霄,天地又暗了下來,風(fēng)雨忽至,比上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子踉踉蹌蹌的拉起昏迷的三斤,以前一直連天塌下來都可以一臉撒潑一樣的表情和你開玩笑的三斤,此刻,卻渾身仿佛在鮮血中浸泡,而更詭異的是,面前的三斤卻痛苦的舔舐自己身上的血跡,發(fā)出咕嚕咕嚕的低音,然后再如同奴隸半跪在地,用著膝蓋跪行,低頭繼續(xù)如同見血的蒼蠅一般舔舐著泥土里渾濁的碎末與血跡。
“明三斤,你瘋了嗎?這時候你,”夏子粗魯?shù)睦鹑锏母觳?,但在他轉(zhuǎn)過來的一瞬,他卻愣住了。
三斤滿臉浮現(xiàn)黑色細(xì)小的血管,脖子上的皮膚寸寸脫落,里面是鮮紅色的氣管與血肉,他看起來就仿佛沒有表情,但是貓的視力在黑暗中極好,夏子的瞳孔一縮,三斤的臉上遍布淚痕,幾乎淚流滿面,但雨水洗刷之下幾乎只見那細(xì)密可怖的血管,他掙脫開夏子的手,繼續(xù)在地上一邊掐住喉嚨舔舐一邊打滾,像是在油鍋上煎熬的地獄孤魂。
痛苦的嘶叫聲響起,血滴子的爪子猛的收緊,一把將霍不財摁進(jìn)自己的心口,力道極大,生生把渾身顫抖的霍不財擠入心臟,同時,鱗片一次次收縮,最后直接將那汩汩流血的心口包裹。而被桃花太阿插入的心臟一次次跳動,像是在一次次的內(nèi)爆,每一處肌肉都已經(jīng)抽搐到麻木,但他在心底吶喊:還不可以,還不可以!
血滴子化身的黑龍忽然重重的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墜落在地,巨大的身軀不斷的扭動著,看著不像是龍,反倒像是巨蚺在瘋狂的破壞,而所有的血水,泥水,雨水被人死命的攪動著,這塊土地像是被染成一片渾濁無比的腥臭血海。
而他依舊不斷的翻滾,也不管自己的心口裂開,他仰天長嘯:“給我滾出來!三峒主!給我出來!”
“猜忌與欺騙,你給我出來!”
吼聲在半空和血海里盤旋,不斷的產(chǎn)生回音,強(qiáng)烈的音波震得夏子面龐一白,他詫異于那吼聲的強(qiáng)大,更驚訝那吼聲的內(nèi)容,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血滴子的預(yù)謀?
三斤繼續(xù)痛苦的翻滾呻吟,像是擱淺的魚在無助的翻身。而血滴子卻絲毫沒有在意在血與泥漿里宛如一條弱小的魚在緩慢游動的三斤。他像是這血海里的龍王,全力在卷起巨浪。
血海忽地停止了翻滾,一個漩渦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出現(xiàn),一身灰衣的瘦削之人裹在一個半透明的巨繭之中緩緩出現(xiàn),雨下的越來越大,像是不會再有盡頭。
仔細(xì)看去,那半透明巨繭的絲線卻是從灰衣之人的鱗片之下吐出,絲絲縷縷的纏繞,同時詭異的流動著,仿佛是水在一刻不停的流動。
“這是什么東西?”夏子喃喃。
血滴子巨大的龍眼里彌漫出憤怒,這憤怒頓時讓他所有的鮮血以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流動,他憤怒的咆哮,一浪高過一浪。
“三峒主!你給我出來!”
“滾出來??!我要殺了你!”
“你個螻蟻一樣的東西,我會用千萬種刑罰將你千刀萬剮!”
夏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卻還是被震的猛吐了一大口血,苦笑一聲:“這么喊,誰會愿意這么傻的出現(xiàn)?!?p> 細(xì)微的聲音忽地傳入他的耳朵,夏子的身體微微一僵,倏的轉(zhuǎn)頭看向那般懸浮于血海之上的巨繭,繭的瑩白絲線穿梭在血海,像是在汲取養(yǎng)料的嬰兒,淺色的鮮血順著那一根根絲線一點點的融入那灰衣的影子,繭的顏色已經(jīng)變成了淡紅色,像極了傍晚的霞光的色澤。
不對!那個繭就是!夏子忽地大吼,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那個繭!師傅!是那個繭!”
毛骨悚然的聲音從巨繭里面?zhèn)鞒?,帶著狂傲的巨響:“血滴子,你還是晚了?!?p> 下一刻,那繭就從內(nèi)部被人強(qiáng)行撕裂,一個瘦削的身影緩緩踏出,入目就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但這張臉上,卻遍布白色的鱗片,巨大的蛇尾連著他的腰部,腿以下的部分像是被這偌大的蛇尾吞噬。他的蛇尾突然強(qiáng)有力的橫揮,把三斤直接抽離了血海,那包裹的半透明巨繭也被抽得粉碎。
“娘娘腔,你怎么樣?”夏子凌空躍起,將看起來似乎血肉模糊的三斤摟住后落,但他并沒有非常大的擔(dān)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還有一絲氣息,三斤就斷然不會那么輕易的死去。
“沒有人再打擾我們了,血尊?!彼_口了,但不是他的本音,這個聲音仿佛從畸形的聲帶里發(fā)出,像是機(jī)械尖銳的摩擦。
“是啊,沒有人,這一次,居然會是和你一戰(zhàn),說書人!”黑龍翻起一陣漣漪,一個袈裟破舊的僧人慢慢移步。
對峙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