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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他們在小屋外看到風雪與野獸肆虐后的痕跡。
本就矮小的圍欄被徹底推倒，擺放獵物的地方一片狼藉，如今已被積雪覆蓋。漆黑的森林在遠處靜立。
莫石在杜柏和杜娜的幫助下，緩緩挪動到村鎮(zhèn)的中心去。
他們的父親杜賓斯盡管受了重傷，仍然進入森林捕獵。
就算雪行者獸人的恢復能力遠超莫石的種族，這種程度的傷應當也是不可小覷的——然而生活所迫，此地不允許任何一天的懈怠。懈怠意味著饑餓。在極寒之地，對于消耗能量巨大的獸人而言，饑餓意味著死亡。
莫石在這對姐弟的幫助下緩慢前行。
這是一個安靜而簡陋的村鎮(zhèn)，道路只是用雙腳踩出的泥地，房屋也全是石塊堆砌而成。所有房屋都構(gòu)造簡單，用矮小欄桿圈起各自的獵物。
途中遇到一些村民，全都停下腳步望著莫石。
——他是一個面部、手部都沒有毛發(fā)，穿著黑色斗篷、戴上黑色兜帽的纖瘦人影。在眾多獸人之間顯得過分突出。
莫石還記得自己的身高大約是一百八十公分左右。
以自己做標尺，可以看出這里的男性獸人身高大多達到兩米二三，女性則與男性存在顯著的體型差，較為纖瘦。盡管如此，似乎也比莫石更加有力。
少女杜娜還未完全脫去幼犬的形貌，身高到莫石的肩部。
就算是這樣的少女，當莫石快要難以行走的時候，她毫不困難地承受了莫石的大部分重量，并詢問是否需要她背著他前往。莫石苦笑著搖頭拒絕了。
族長麥卡迎接他，并為他準備了一個單獨的房間。
這棟位于村鎮(zhèn)中心的屋子至少分出了臥房，并且麥卡的家族成員也要多一些。他與他的弟弟一家住在一起。
當莫石摘下兜帽時，能感覺到屋里所有的人都在盯著他的耳朵看。
那是一雙雙灰綠的犬類的眼睛。
莫石心里清楚自己并非當?shù)刭F族，就算對方如此照顧自己，到頭來大約也不會有什么獎賞。但他的確需要庇護之所以及食物，因此不可能出言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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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族長一家的幫助，莫石很快設計出了更加具有實用性的紡車，并且開始嘗試制作織布機模型。
比起紡車，織布機的復雜程度大大提升。
對于莫石而言，也不是光靠腦海中靈光一閃便能迅速設計而出的東西了。
他記得些許關于織布機的知識：
最早的織布機，是席地而坐的踞織機。采用提綜桿、分經(jīng)棍和打緯刀，用足踩織機經(jīng)線木棍，右手拿打緯木刀在打緊緯線，左手在作投緯引線的姿態(tài)。沒有機架，卷布軸的一端系于腰間，雙足蹬住另一端的經(jīng)軸并張緊織物，用分經(jīng)棍將經(jīng)紗按奇偶數(shù)分成兩層，用提綜桿提起經(jīng)紗形成梭口，以骨針引緯，打緯刀打緯。
此后則又發(fā)明出斜織機。斜織機帶有機架，經(jīng)面和水平的機座成五六十度的傾角，設有腳踏提綜的開口裝置?？棽嫉娜丝梢宰僮鳎帜_并用，生產(chǎn)率大幅提升。
……知識是知識，而如何真正實行，對于莫石而言則成為難題。
所謂提綜桿、分經(jīng)棍、打緯刀，究竟是什么樣子？
在怎樣的條件下，它們可以便捷地聯(lián)結(jié)使用？
這些都是需要一次次實驗、改進、調(diào)整而成的。
然而現(xiàn)有的科技條件并不具備，甚至沒有紙筆。對于莫石而言，也沒有足夠趁手的工具進行制作（獸人們使用的工具對他來說全部過于笨重，難以操作）。
更何況他的體力還不允許他進行更大范圍的活動。
與此同時，莫石也很快注意到，在這個獸人社會中，人們更注重打獵：他們大多數(shù)的生活資源來自被捕獵的動物，他們食肉、穿皮毛衣物，每天進入林間獵場，勞碌于生計。
此地并非沒有貨幣，但貨幣使用率很低，村民大多以物換物，延續(xù)古老的規(guī)則。
這里的婚姻制度是為了繁育后代，帶有強制性，受錮于宗教習俗。
村民中識字的人不超過十個，書籍更是少之又少。
總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十分落后的社會，是正常演化中滯緩的一角。
因為疲于生計的緣故，所有人遵循著古法生活，難以突破。
總而言之，改變似乎很是困難。
莫石暫時放棄了織布機，從族長那兒討要來一些獵捕工具進行研究，注意到他們使用的是沉重的金屬刀、長矛，以及粗糙的弓箭。
他設計了更加精巧的捕獸夾，卻發(fā)現(xiàn)冶鐵技術過于落后，無法達標。
他嘗試改變刀刃形狀，卻發(fā)現(xiàn)這里的金屬礦石純度不夠，很難進行改造。而進一步提純對于現(xiàn)狀來說過于困難。
他轉(zhuǎn)而對弓箭結(jié)構(gòu)進行優(yōu)化，并制作弓弩，這些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村民捕獵。
但是這一切嘗試只為他帶來了非常少量的文明推動指數(shù)提升，大約0.0005左右，寥寥無幾。
莫石沒能再解鎖什么其他的法術和記憶。
青鳥留意到他的焦急，與他探討過這個問題：
『獸人畢竟不是人類，他們在捕獵時更加依賴天賦而不是工具。另外，現(xiàn)在是下著大雪的冬天，所有先進技術都無法與外界進行交匯傳播，文明推進也就必然緩慢。我想等到傳播途徑增多的時候，推進數(shù)值會得到高速提升?！?p> “我沒有從前的記憶，毫無經(jīng)驗。我只能盡我所能去做?！?p> 『在幫助了這些原住民的時候，您的心情是怎樣的？』
“心情？”
聽青鳥這樣問，莫石愣了愣。
他意識到自己從來不善于表露心情、描述情感。
但他知道，在給予那些獸人以切實的幫助時，他感到輕松愉快；唯有在暢想如何開拓世界時，他才會感到自己是在暢快地呼吸，如同沐浴陽光行走。
『先生，我想是因為您的記憶被封印的緣故吧，您很有可能產(chǎn)生一些記憶片段和情感帶段的混亂。實際上，您的大部分記憶都消失了。因而您青少年時期的記憶會轉(zhuǎn)而增加，在急性反應區(qū)占據(jù)大多比重?！?p> “你是說，我現(xiàn)在是一個人類青少年，毛頭小伙子?！?p> 『是的，當然，您現(xiàn)在從外表到內(nèi)心都十分年輕。我就是這個意思。因此您的心情浮躁、處世不穩(wěn)重，我都充分理解?！?p> 青鳥聽起來居然有點幸災樂禍。
“我本不該這樣年輕？”
青鳥沒有回答，轉(zhuǎn)而開始哼起一首被歸納為“搖滾風格”的古老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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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決定暫時休息，以探索更加合適的文明推進方案。
下雪的時候，莫石讓青鳥關閉翻譯系統(tǒng)，教他怎樣真正使用當?shù)氐恼Z言。
不下雪的時候，莫石拄著青鳥在院落附近散步。
他逐漸適應了異族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知道它們暫時并不會想要傷害自己。
莫石有時開玩笑，認為自己就像被圈養(yǎng)的新奇動物一樣，供這些勞碌的村民觀看。
實際上村子里還真會有幾個老人每天路過此地，坐在對面望著他，時不時雙手合十，念誦經(jīng)文。不過這里的老年獸人似乎并不多。艱苦之地的幼兒難以成活，成體也難以平安步入老年。
偶爾杜柏和杜娜會到這兒來看莫石，檢查他手上的凍傷，替他揉一揉。男孩和少女的手掌柔軟溫暖，外側(cè)是絨毛，內(nèi)側(cè)是厚實的肉墊。
莫石因為無聊的緣故，很高興與他們聊天。
但杜娜杜柏總是不能久留，他們有家務要做。
莫石能看得出來，村莊中的人大多看不起杜娜杜柏他們一家。理由是因為，他們家很久沒有出過一個好獵手，是弱小無用的累贅——這是杜娜告訴莫石的。
每次杜柏杜娜來的時候，莫石都會問問他們的父親是否打到了新獵物。
答案總是沒有。
“上次遭遇暴風雪后，不是還剩下兩頭完整的巨獸嗎？”莫石并不清楚巨獸的數(shù)量為何那般重要。
“就算我們自己不吃，我們家四口人也需要準備至少四頭巨獸。”半人少女杜娜回答他，“我們家上次就少交付一頭，這次不能再少了。”
“交付，交給誰？”
“公爵和國王。”她告訴莫石，“冬日里每六個月，征收賦稅的黑犬騎士隊與稅官會到各個村莊來?！?p> 通過青鳥的計算，這個世界上一個晝夜的時間大約與“地球日”相同，公轉(zhuǎn)周期也大致相同，意味著莫石對于時間的判斷可以較為輕松。而此地傳統(tǒng)上將一年分為二十四個月，一個月分割為五天一周期的三周。
“六個月……距離下次收稅還剩幾天？”
“還有不到三周，公爵大人的稅官就要來了。媽媽到處去拜托別人，希望能夠借到一些皮毛或是肉塊，可是……畢竟獵捕巨獸并不容易。”
少女顯得憂心忡忡。
杜柏留意到姐姐的不安，捏緊了她的裙擺。
幼犬黑亮的眼睛眨動著，激發(fā)起人類本能的愛憐之心。莫石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腦袋，男孩也在他的掌心里蹭一蹭，很舒適的樣子，要求他再撓撓自己的耳朵根。
“晚星已經(jīng)看得見了，我們該回去做晚飯?！苯憬銧科鹚氖?，向莫石微微低頭以示告別，“走吧，杜柏。我們明天再來看莫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