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在桌子底下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即使有心理準備,但是,好像與自己的預期想法不太一樣。
常丞愷看著張顯問道
“張女士,你先生楊開山,有沒有婚外情,或者是有沒有過婚外情??”
張顯沒想到常丞愷會問的如此直接,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說道:
“沒有。上次我已經(jīng)和潘法醫(yī)與井隊長說過了,我先生沒有婚外情。我們夫妻間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常丞愷料到了張顯會如此回答,沒有著急接著問,而是看著張顯笑了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也不說話。張顯沒用多少長時間就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別處。
“這位警官,你是不相信我的話嗎?”
常丞愷把玩著手里的筆,有些恍然大悟的說:
“啊,看來是我忘了自我介紹了。
我叫常丞愷。興江縣公安局特別顧問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嗎?”
張顯并不太清楚常丞愷的身份,但是看潘婧新的態(tài)度,猜測常丞愷一定是個領導了。
“常警官,我說了,我和先生的感情很好。我先生生前也沒有任何出軌的行為。
人已經(jīng)沒了,你們不能在他身后這么侮辱他的人品”
常丞愷突然間笑出了聲音,
“張女士說話還真是挺有意思的,這話說的挺諷刺的啊。果然有文化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啊。
看來這個問題張女士暫時不太想和我們真誠的聊一聊。那我們就換個別的問題。
張女士家里是獨生女還是有其他兄弟姐妹呢?”
聽到常丞愷的問題張顯的臉色明顯的變冷了,剛才有些緊張有些慌亂的表情,在聽到這個問題后明顯的鎮(zhèn)靜了下來,語氣也不是很好
“常警官,這個問題和我先生的案件有什么關系嗎?難不成你們想說是我的家人殺了我的先生嗎?你們不去找兇手,一直糾結我們被害人家屬是要干什么?”
常丞愷看著情緒明顯激動起來的張顯,沒有步步緊逼,潘婧新適時的開口說道
“張女士,你先別激動。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正常問詢。你只要回答問題就好,案件沒破獲之前什么可能都有,而我們現(xiàn)在的工作就是要去排除這些可能,然后抽絲剝繭的找到兇手。還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張顯雖然沒有立刻平息情緒,但是抵抗的情緒還是略微有些緩和的說道:
“我是家里的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并且父母也在多年前就去世了”
常丞愷試探的問
“我看資料上面寫著楊開山祖籍是離縣,你們夫妻是一個地方的。
據(jù)我所知,幾十年前的離縣,是貧困縣,特別貧困的縣,但是,孩子卻很多,特別的多”
因為他們認為,孩子多了以后能干活的勞動力就多了,所以幾乎每家都有好幾個孩子,為什么張女士會是獨生女呢?
張顯并沒有回答常丞愷的問題,沉默了下來。
潘婧新此時示意常丞愷看一下她的手提電腦。
常丞愷一目十行的看了一下潘婧新整理的病例資料,果然,和自己的推理差不多??磥斫裉毂仨氁碎_張顯的嘴了,這將是一個重要線索。
常丞愷敲了敲桌子,將張顯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身上
“張女士,有一天事情也許你有誤區(qū),雖然,我們請你過來是協(xié)助調(diào)查的問詢,但是我們好像有可能說的不全面。
我們是,依法請案件相關人員協(xié)助調(diào)查,并且,要對自己說的話、給的證詞負相應的法律責任,一旦出現(xiàn)假的證詞,并且對案件的破獲造成了影響,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我們將會以妨礙司法公正為罪名提起訴訟?!?p> 張顯雖然沒有被常丞愷的話嚇到,但是內(nèi)心里還是多了些顧慮,事情并不是只有她一個知情人,如果一旦警察在別人那里查到了蛛絲馬跡,對自己將是最壞的結果。
常丞愷看見張顯雖然表情有所松動,但是卻沒有馬上表示會配合,還是有抵抗的情緒在。想了想,決定曲線救國,以己之矛攻擊之盾。
“張女士,請你好好考慮考慮。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不可能一點痕跡都留不下。
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你的先生,另一個是你的女兒。
現(xiàn)在你先生死的不明不白,兇手到現(xiàn)在還在逍遙法外,你是不是夜不能寐?女兒剛剛生產(chǎn)完孩子,你們有可能都沒有告訴你女兒,她父親被人殺害的事情吧?
如果,這個時候你拒絕配合,或者故意將案件線索模糊,給出錯誤的證詞,那我們是必將會對你驚醒依法處理。
你想想,到時候能不能破案、你先生能不能入土為安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活著的親人,傷心難過的不還是你的女兒嗎?”
張顯將常丞愷的話聽了進去,是的,現(xiàn)在對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女兒了,再怎么說楊開山都已經(jīng)死了,不能為了一個死人連活著的人都不管了,還是自己最在乎的女兒。
張顯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身上也像是瞬間沒了支撐點,虛弱的依靠在了椅子上。
潘婧新與常丞愷對視一眼,看來張顯放棄抵抗了。
張顯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眼淚也流了下來。
“我與楊開山從相戀到現(xiàn)在整整33年的時間。風風雨雨的彼此扶持著,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我沒想到,命運對我是不公平的。
就像常警官你說的,我們那里窮,但是每家每戶卻不停的生孩子,愚昧的以為,生孩子多就會改變貧窮的現(xiàn)狀。所以,那個時候,能生孩子的女人才能算是女人,而且,還要能生出兒子,傳宗接代。”
常丞愷看見張顯臉上悲憤交加的表情
“所以,你母親當年的日子一定很難熬吧”
張顯諷刺的笑著說
“哪是一句難熬那么簡簡單單就能一句帶過的啊。
我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chǎn)大出血,差點一尸兩命,多虧當時我們村里一個厲害的赤腳醫(yī)生,當時所有人都放棄了,我父親也是賭了一把,死馬當活馬醫(yī)吧。
也許是我命大,我和母親挺了過來。但是母親卻也落了病,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對于只有一個女孩的家庭,并且以后都不可能再生育了,你們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生不如死了。
我奶奶,幾次三番讓我父親和我母親離婚再娶,哪怕再娶個寡婦都行,就為了生個孩子,生個男孩。我父親沒同意,為此我爺爺差點將我父親的腿打折了,因為他們覺得張家的香火斷了,那是最大的過錯。
全村人都在對我母親指指點點,我母親因為難產(chǎn)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后來因為這些事情一直郁郁而終,沒有幾年就死了。我奶奶他們以為終于等到了機會,以為我父親能愿意娶別人了,沒成想,我父親始終不同意。后來我考上了大學,我父親才算是抬起了頭做人。可是后來沒幾年,也因病去世了?!?p> 潘婧新看著哭訴著的張顯,同為女人很是同情她的遭罪,只能說是民風封閉、愚昧無知的受害人
“你母親的不幸又發(fā)生在了你身上對嗎?”
張顯毫不意味的看向潘婧新,警察有權利依法調(diào)取有關人員的病例她是知道的
“是。我母親的不幸發(fā)生在了我的身上。只不過,我與我母親也不一樣。起碼我母親有個好丈夫我有個好父親,而我就沒那么幸運了。
雖然我和楊開山都讀過大學,受過高等教育,但是有些老舊的思想就像是基因,像是遺傳病,并不會因為你遠離了那個地方,遠離了病原體就會逃避過去。
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像是根植在離縣人的血液里一樣,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無論你在哪里,無論你是誰,只要你活,它就如影隨形的跟著你。
剛生完女兒的時候我沒想那么多,生女兒挺好的。我以為楊開山也不會太在意的,那時候我也還不知道我自己再也不能生育了。
出了滿月后我去醫(yī)院做復查,醫(yī)生才告訴我,我的子宮壁不可能再次承受我懷孕生產(chǎn)了,如果強行有孕不僅會有宮外孕的風險,還有生命危險,孩子都不一定能懷到出生。楊開山是知道的。
剛開始他對我沒有什么變化,也很喜歡我們的女兒,可是,后來有些細微的地方我發(fā)現(xiàn)楊開山變了。那時候我就有預感,也許,我倆會出現(xiàn)問題。
但是我沒想道問題會那么嚴重,因為那時候我覺得我們倆上了大學,思想應該是先進的,況且我們那么多年的相濡以沫,不至于因為這個問題感情就變質(zhì)。是我對我們的感情太有信心了”
常丞愷同情她,但是也聽過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無論面對什么困難,都不應該放棄自己的原則去委曲求全,最后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一個人,不應該為了別人、別的事情而活著。要活自己的人生,不要等到一個悲劇的結尾的時候,去怨天尤人,去怪罪別人怎么樣怎么樣,你自己的選擇呢?你自己反抗了你所謂的命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