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院試【三】
接著又扔掉幾十張試卷，還剩下一百多份，楊一清仍然一擺手下令再選，又是一番精致的挑選，終于只剩下六十余份試卷，楊一清才擺擺手說道：‘‘就這樣吧，勞煩諸位挑選出十份試卷送到我的房內(nèi)，待我細(xì)細(xì)篩選出院試案首?！脊賯冞@時也長長舒了一口氣，剩下的卷子都有可取之處，若是再次挑選，他們就真的咬牙作出艱難選擇，同事們也會因為其中的試卷爭執(zhí)不休，現(xiàn)在主考官還算有先見之明，沒有讓他們面臨更艱難的選擇。
幾個考官鎮(zhèn)靜下來仔細(xì)挑選，經(jīng)過一番議論和爭吵后，才選出十份他們大部分認(rèn)可的試卷，呈送到楊一清的面前，楊一清仔細(xì)觀看完十份試卷，經(jīng)過一夜精挑細(xì)選，終于敲定前十位秀才的名次排序，楊一清又將所有錄取的試卷仔細(xì)點清數(shù)字后，又轉(zhuǎn)身進(jìn)入被黜落的試卷中搜遺。
楊一清幾經(jīng)周折才挑出一份試卷，有考官將這份試卷揭去彌封，看清此份試卷的士子名字后，抄錄入中榜秀才榜單的最后一名，然后和其他考官一致齊聲稱贊：‘‘此子好運氣，能夠被楊大人慧眼識珠搜遺錄取，可謂是天大的好運氣?！@是考場內(nèi)的慣例奉承語言，楊一清久經(jīng)官場豈能不知道此中的奧妙，當(dāng)下也微笑點頭贊同。
之后就按慣例從后向前揭去彌封，將得中秀才的士子名字，一一抄錄在榜單上，終于只剩下最后一名時，一位副考官性子急燥，拿起試卷就立馬揭去彌封，當(dāng)他看清楊一清幾經(jīng)挑選才選出的院試案首名字時，頓時感覺有些陌生，眾考官和楊一清以前也沒有聽說過，等負(fù)責(zé)抄寫士子資料的小吏，奉上此人的詳細(xì)資料時，所有人包括楊一清在內(nèi)都吸了一口冷氣，有考官便提出打壓此人，說不定將來會成為大明科場美言時，被楊一清斷然拒絕，拒不接納予以否定。
延安府的天氣越來越炎熱，就像個大蒸籠一樣，解淳以前沒來過延安，根本沒有想到西北地區(qū)也這樣悶熱不堪，每天晚上又有蚊蟲叮咬，讓他一整晚都睡不好覺，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時常感覺白天也疲乏不堪，有時候還經(jīng)常打瞌睡，就像是總睡不醒一樣。解六和石勇卻習(xí)以為常，每天練武習(xí)字總是精神振奮勤練不止。
解淳知道是自己還有些不習(xí)慣明朝時的氣候和生活習(xí)慣，他于是調(diào)整休息時辰，都是早上練練字寫會話本，中午時分睡懶覺，又從藥鋪買些草藥自己配置驅(qū)蚊蟲盤香，果然效果不錯，一連幾天他睡得踏實，再也沒有半夜被蚊子叮咬的翻來覆去睡不著的難過遭遇。
解六和石勇對此大加贊揚，解六更是長長嘆息：‘‘唉，淳兒，你怎么在家中時，沒想到配置蚊香藥盤，這些草藥咱家后山中都有，若是在家中咱們上山去采草藥，回來后配置蚊香藥盤，這又是一樁不小的收益，可惜今年咱家是賣不了蚊香藥盤賺錢嘍?！獯疽灿X得有些可惜，后悔自己以前怎么沒想到，做蚊香藥盤也能賺錢，今年夏季確定是無望了。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渡過，激動人心的院試放榜終于到來了，院試放榜分為甲榜和乙榜兩個榜單，甲榜是前十名秀才的名字，乙榜是后幾十名秀才的名字，每次中榜的人數(shù)都不相同，但整個陜西布政使司中榜秀才的名額不會超過二百名的份額，像今年三府分開同時開考，就會誕生三個院試案首，每個府錄取的人數(shù)也不相同，每個府中出的生員不會超過七十人，但總體錄取人數(shù)相差不大，這個案首也不是三府同考時的院試案首，那么招人羨慕嫉妒恨。
院試放榜的那天，解淳正在院子中練字，話本已經(jīng)寫完送到書店，程掌柜這次除了支付百兩銀票之外，又加上一個條約，若此話本賣得過好，會另外給解淳加些薪勞酬金，解淳知道程掌柜擔(dān)心自己被別的書店高金挖走，斷了程掌柜的一條賺錢的門路；解淳一則在延安府待不了多長時間，二則也是看程掌柜為人忠厚誠實，于是就鄭重答應(yīng)下來；果然不出解淳所料，程掌柜高興地大笑著合不攏嘴，人啊，誰能逃脫掉金錢的誘惑，能保住仁善之心不作惡，就是人間好良民。
解淳搖搖頭擺脫掉散亂的念頭，把心思放在練習(xí)書法上，才剛剛寫下幾行字體，這時解六急匆匆跑了過來，口中大喊著：‘‘淳兒快點跟隨我去看榜，我聽說今天放榜。’’
一旁正在練武的石勇也停了下來，用水澆澆自己的身體，用手巾擦干水跡，回屋換了身干爽的短衣短衫，他和解淳叔侄二人的穿著完全不同，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讀書識字，在外人眼中也算是個文化人，但他卻不和六舅那樣穿一身長袍，解淳也就此問過他為什么這樣穿衣？
石勇支支吾吾許久后，才憨厚的說道：‘‘淳表哥，我爹娘是讓我保護(hù)你的安全，穿長袍大褂太過礙手礙腳，一旦你有危險，我施展不開拳腳，如何保護(hù)你的人身安全？’’
解淳當(dāng)時就感動的眼睛滿含淚水，他只不過就管石勇吃穿用度，另外答應(yīng)為他蓋房娶妻，只不過那也是遙遠(yuǎn)的事情，目前沒有看到的美好遠(yuǎn)景，石勇就為了他的安全如此著想；怎么不讓經(jīng)歷過后世人們之間，那種親人相處淡漠如紙，只知爭奪金錢，毫不姑息親情關(guān)系的解淳感動不已，他暗暗發(fā)誓將來一定為石勇找尋出一條出仕的路子，讓石勇也能在人前顯擺耀威。
石勇?lián)Q好衣服來到解淳的面前，不解地望望難過流淚的解淳，驚訝的想追問是怎么回事？解淳本來不想去看榜，該中的總會中出，難道去看榜就會中榜嗎？現(xiàn)在被石勇看到自己的丑處，就裝作耐不住解六和石勇二人的不住催促，跟隨著二人快步走出小院，石勇生性大大咧咧，一直把自己的表哥視為英雄俊杰，當(dāng)下也不再追問，興沖沖的走在二人的最前面。解六擔(dān)憂侄子的成績，和石勇一路小跑當(dāng)先直奔放榜處，解淳卻慢步輕走跟著來到府衙門前，院試本來就有八百余人參加考試，又有幾個人不來觀看放榜，再加上他們的家丁親族，還有延安府看熱鬧和乘機做些小買賣的人，真可謂人山人海人潮涌動，放榜處根本就沒有插腳的地方，人們也一個個簇?fù)聿粍?，只能站在原地聽前面的人傳話，才能得知中榜的情況。
解淳看著熾熱大太陽底下?lián)頂D的人群，懷疑他們就不怕出現(xiàn)中暑，一個個還擁擠的那么開心，有的還有說有笑談笑風(fēng)生，和身邊認(rèn)識或不認(rèn)識的人閑談聊天，看來解淳和他們還真的存有深深的代溝，而且是上百年甚至近千年的深深代溝。解淳微微一笑，為自己的意淫所顛倒，現(xiàn)在他可是有錢人，才不去人群中擠來擠去，徒惹一身臭汗外一無所得，他隨意找了一間茶鋪坐下，細(xì)細(xì)品嘗著茶水，耐心地等待著放榜。
不久后府衙前來了一隊衙役，從早已預(yù)留出的通道來到貼榜處，推開擠到最前面的幾個人，把一個榜單貼在墻壁上，這個自然是乙榜，上面有幾十號人的名字，人群中便有人大喊道：‘‘勞煩前面的官人朗讀下名單，這是本人的一點心意，有勞有勞?！雌淙舜虬缈峙率且淮蠹液雷寤蚋毁F人家的仆人，沒有擠到最前面，生怕主人怪罪自己，就自掏腰包請官差代勞，若是時運好主人或主人公子中了榜，那自然會得到一筆不小的賞賜，反之他也只能自認(rèn)倒霉。
那官差得了好處就大聲誦讀出聲：‘‘大明弘治元年延安府院試中榜名單，第六十三名孫大山，延長縣人氏。’’看來這就是那名被眾考官交口稱贊，大有好運氣的搜遺之人，人群中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噫，中了中了，我孫大山終于中了秀才，爹娘雙親在天有靈，孩兒終于中了秀才，也算了了您二老的遺愿?！牭竭@個聲音，朗讀的官差就灰心不已，看來是一位多年未中的老童生，自己這次的賞錢多不了，果然他只收到幾文賞錢。
后面人群紛紛議論不休，有人悲憤地大叫道：‘‘唉，大宗師太狠心了，只錄取六十三名生員，看來我等此次是玄乎了，只能等下次再努力上進(jìn)?！蟊闶菄@息聲不止，旁邊的學(xué)子也是心中沒有信心，卻不得不強自勸慰身邊灰心的同窗好友：‘‘子瑜兄別太灰心，以你的學(xué)問此次必有所得，我們靜聽官差誦讀名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