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算命先生是被白露生搖醒的,迷迷糊糊的他還以為是那些鎮(zhèn)上的妖魔鬼怪又追上來了呢,給他嚇得一個激靈就從地上竄了起來。
結果卻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四下張望了一番,待到并沒有看到那些鎮(zhèn)子里隨處可見的黑影后,這才放下心來,躡手躡腳的走到白露生身后問道:“怎么了?”
白露生對此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算命先生覺得事有蹊蹺,便繞到她的旁邊低頭瞧了瞧。
這一瞧不打緊。
地上那個躺著一動不動的人赫然正是前不久才救了他性命的白大師——白叁。
他面容平和,臉上還帶著解脫的笑容。
算命先生心里一緊,這人怕不是……
他越想越激動,越想越激動,可忽而瞥到一旁的白露生小小的身影,他一下子就泄了氣。
心里一邊感嘆著一邊伸出手去探那白叁的鼻息,什么動靜也沒有,甚至都開始尸僵了,想必是早已死去多時。
他想去翻動白叁的身子看看有沒有出現(xiàn)尸斑,可白露生卻一把攔住了他,不許他動她阿爹的身體。
“小鹿啊,這人死了都是要入土為安的……”算命先生幽幽的嘆了口氣,他苦口婆心的對著白露生這樣解釋道。
白露生繃著一張俊俏的小臉沒有搭理他,可耳朵卻是不著痕跡的動了一動。
算命先生見她這樣,心中一動,便趁熱打鐵繼續(xù)說了下去。
“你不讓我動你阿爹,難道你忍心將你阿爹就這么扔在這荒郊野外的,最后被狼叼了去嗎?”
白露生面露掙扎,她死死地攥緊拳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的松開手,給算命先生騰出了位置。
縱然她心中諸般不舍,可她卻也不忍心見疼她愛她的阿爹最后身首異處被野獸叼了去。
就在先生費盡力氣將她阿爹搬出破廟的時候,她想要去幫忙,可先生卻很是忌諱,說這種事他來就行了,她一個小女孩是萬萬碰不得看不得的。
“小鹿你有這份心意就行了,你阿爹若是還活著一定也是不愿讓你見到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的?!?p> 算命先生艱難的用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汗,他一邊忙活著一邊還不忘安慰著那邊的白露生。
她看上去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可算命先生卻知道她心里還不知道是怎么樣的翻江倒海呢。
這孩子不會說話,就算有什么事也只能放在心里。
真是可憐。
白露生緊跟了幾步,不多時便被算命先生察覺到了。
他像趕走鳥雀一般,揮手叫她不要再跟過去了。
小姑娘站在那兒踟躕了好一會兒,想到算命先生方才對她說的那句話,她便小退了幾步,站在樹下捂著臉哽咽了起來。
破廟后。
算命先生偷偷的蹲在墻后面瞄著白露生的反應,見到她真的沒有跟上來便放下心來開始搜羅起白叁身上的東西來。
他毫不客氣的扒拉著白叁身上的衣服,哪兒還有剛剛告誡著白露生不要跟上來那會兒的正經模樣。
只可惜這聾子死了也就罷了,身上除了那些草編的小玩意兒更是一丁點東西都沒留著。
原本他對于白叁昨天的仙法還有些忌憚,生怕那些草編的鳥雀會變成真的來啄他,直到他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他的上半身,那些個玩意兒也還是它們原本的樣子。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冷不丁的就將主意打到了白叁穿著的褻褲上。
只是他的手剛伸出去沒多久,白叁的身體忽然就慢慢的漂浮了起來。
算命先生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沒死,他趕緊跪下磕頭認罪。
可直到他磕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人家對他做些什么,他這才忍不住抬起了頭,眼睜睜的看著那白叁一點一點的,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南明宗魂殿。
屬于白叁的那盞命燭搖曳了一下便直接熄滅了,有人過來的時候只見輕煙寥寥,殘燭猶在。
那殘燭之中還深深地刻著一個人的名字,姓氏已然燃燒殆盡,徒留“北焚”二字,孤孤單單的留在上面。
“五長老,陸師兄身死……”
看守魂殿的弟子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他大驚失色,沒一會兒便急匆匆的召喚了一只青色魂鳥傳話道。
算命先生當時嚇得不輕,可等到他反應了過來又覺得是那聾子不愿讓他討著一點兒好。
他朝著白叁原本躺著的地方啐了一口,又怕白露生突然跑過來,便三兩下挖了些土和他剩下的那些衣服碎片堆在了一起,當做是那人的衣冠冢。
待到他做完了這一切,算命先生裝模作樣的對著它拜了幾拜,便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雖然他心里有些發(fā)怵,可這并不妨礙他覺得那聾子著實小氣的很。
如若不是白露生忽然拉住了他,他怕是就那么走過去了。
“怎么了小鹿?”意識到了拉住他的那人是誰,算命先生裝模作樣的問道。
你在說什么?
白露生沖他一陣比劃,算命先生雖然有些看不懂,可這句話簡單,他連蒙帶猜的倒也猜到了不少。
這小姑娘能問出這樣的話,定然是沒有聽到他到底在說些什么的。
想到這里他心里一陣慶幸,面上也放松了一些。
可當注意到白露生正奇怪的盯著他的時候,他又摸了摸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解釋了一句。
“我這是給你阿爹念咒祈福呢,你不能說話,可他去了也不能沒有給他祈福的人啊……”
說到這里,算命先生甚至假模假樣的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
白露生看到他難過的樣子不疑有他,她輕輕的拍了拍算命先生的衣服以示安慰。
“咳咳,那我們趕緊上路離開這個地方吧!”算命先生說著話的功夫便牽起了她的手朝著那邊的小路走去。
昨日她阿爹本就叮囑了她,叫她去找那什么修真門派,她以為先生早就知道了此事,便乖乖的跟著他離開了。
只是她離開的時候還頗為不舍,一步三回頭的,恍惚間好像還能看到她的阿爹在笑著沖她招手。
她眼角含淚,側著身子依依不舍的沖著遠方的阿爹揮手。
眨眼間的功夫,阿爹就消失在了眼前。
“小鹿你在做什么呢?”算命先生古怪的盯著白露生問道。
白露生用另一只手擦干了眼淚,沖著算命先生用力的搖了搖頭。
算命先生倒也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他輕輕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趁著她低頭看路的功夫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
目光貪婪有余,就好像一只盯上了獵物的毒蛇,不時地吐著它的蛇信子,等著什么時候能給這只還不知道自己是獵物的獵物致命一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可白露生卻并不知道算命先生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單純的以為眼前的人是在繼阿爹之后,她唯一的依靠了。
倒不曾想這唯一的依靠卻是在心里盤算著怎么哄騙她交出白叁給她的那些法寶才好。
阿爹說他的那個宗門在南邊,只要他們一直往南走,到了地方自有令牌給他們帶路。
可他們四處逃亡了一陣,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每日就連飽腹都成問題,更別說還去留意什么東南西北了。
先生,你為什么一開始不朝著南邊走?
這一日,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算命先生和白露生一同躲在別人家的屋檐下等雨停了繼續(xù)趕路。
就在算命先生站在那邊不停地抖落著自己身上的雨水的時候,白露生終于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角,沖他上下比劃了一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