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斧聲，趙匡胤真的是被弟弟趙光義弄死的嗎？｜

　　嚴(yán)格來說，這其實是三個問題。

　　第一個，燭影斧聲是真的嗎？

　　第二個，趙光義殺了趙匡胤嗎？

　　第三個，趙光義是篡位嗎？

　　那我主要說說前兩個，最后一個簡單說一句。

　　燭影斧聲：原版、前傳與升級版

　　1

　　說起燭影斧聲，稍微了解點宋史的人，第一反應(yīng)都是趙光義搞死了趙匡胤，然后篡位稱帝?？墒抢^續(xù)讓他把這個故事再講細(xì)致一點，你可能就會聽到各種不同的版本。

　　真的，燭影斧聲的故事版本，真是太多了。我不說別的，就說說宋代的版本。

　　先來說說原版。原版故事記載于《續(xù)湘山野錄》里，這部書的作者是北宋仁宗年間的和尚文瑩。故事的原文是這樣的（不想看文言文的可跳到下面直接看結(jié)論）：

　　祖宗潛耀日，嘗與一道士游于關(guān)河。無定姓名，自曰混沌，或又曰真無。每有乏則探囊金，愈探愈出。三人者每劇飲爛醉。生善歌《步虛》為戲，能引其喉于杳冥間作清徵之聲，時或一二句，隨天風(fēng)飄下，惟祖宗聞之，曰：“金猴虎頭四，真龍得真位?！敝列言懼瑒t曰：“醉夢語，豈足憑耶？”至膺圖受禪之日，乃庚申正月初四也。自御極不再見，下詔草澤遍訪之?；蛞娪谵S轅道中，或嵩、洛間。

　　后十六載，乃開寶乙亥歲也，上巳祓禊，駕幸西沼，生醉坐于岸木陰下，笑揖太祖曰：“別來喜安?！鄙洗笙?，亟遣中人密引至后掖，恐其遁，急回蹕與見之，一如平時，抵掌浩飲。

　　上謂生曰：“我久欲見汝決克一事，無他，我壽還得幾多在？”生曰：“但今年十月廿日夜，晴，則可延一紀(jì)；不爾，則當(dāng)速措置?！鄙峡崃糁?，俾泊后苑。苑吏或見宿于木末鳥巢中，止數(shù)日不見。帝切切記其語。

　　至所期之夕，上御太清閣四望氣。是夕果晴，星斗明燦，上心方喜。俄而陰霾四起，天氣陡變，雪雹驟降。移仗下閣，急傳宮鑰開端門，召開封王，即太宗也。

　　延入大寢，酌酒對飲。宦官、宮妾悉屏之，但遙見燭影下，太宗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飲訖，禁漏三鼓，殿雪已數(shù)寸，帝引柱斧?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帶就寢，鼻息如雷霆。

　　是夕，太宗留宿禁內(nèi)，將五鼓，周廬者寂無所聞，帝已崩矣。

　　太宗受遺詔于柩前即位。逮曉登明堂，宣遺詔罷，聲慟，引近臣環(huán)玉衣以瞻圣體，玉色溫瑩如出湯沐。

　　簡單來說，就是早年趙匡胤、趙光義兄弟曾碰到一個大仙兒，這位大仙兒自稱混沌，又稱真無，反正一聽就不是什么靠譜名字?；齑笙蓛憾道锏腻X永遠(yuǎn)掏不完，還算出了趙匡胤稱帝、大宋開國的日子。所以老趙建國以后就到處找他。

　　十六年后，老趙去西京洛陽，終于又遇到了混大仙兒，于是就問他自己還能活幾年?；齑笙蓛壕驼f，今年十月二十日夜，如果是大晴天，你還能活12年；否則趕緊安排后事吧。

　　到了那天夜里，本來大放晴，老趙倍兒高興；結(jié)果樂著樂著，突然就陰天下大雪了。于是老趙就急命人把寶貝兒弟弟趙光義叫來，又把身邊的人都轟走了。然后倆人對著大喝一氣，期間光義寶貝兒數(shù)次表示自己喝不動了，一個勁兒想跑掉。因為當(dāng)時宮殿里點著蠟燭，倆人的人影就映在了窗戶上，這就是所謂的“燭影”。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三更半夜，外邊的雪有數(shù)存之厚。不知道為毛線老趙突然拿著柱斧戳雪，雪在殿外，那也只能理解為老趙跑到殿外來了。一邊戳，一邊跟他的光義寶貝兒說：“好做！好做！”，然后就寬衣解帶，打著呼嚕睡去了。

　　至于這個“好做”是什么意思，對不起，好像宋代人也沒搞明白?，F(xiàn)在一般理解為“好好做（皇帝）”或者“你做的好事！”嗯，完全對立的兩種理解。

　　當(dāng)天晚上，寶貝兒光義一直住在宮里。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發(fā)現(xiàn)老趙已經(jīng)掛了。于是光義寶貝兒嚎啕大哭，然后宣讀老趙的遺詔，正式登基。

　　怎么樣，是不是感覺在看《聊齋》？不過這個混大仙兒實在不夠范兒，為了讓這個故事顯得不那么low，在宋神宗年間，“燭影斧聲”出現(xiàn)了升級1.1版。給趙匡胤算命的不再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混大仙兒，而是名聲如雷貫耳的陳摶老祖！據(jù)蔡惇《夔州直筆》記載：

　　太祖召陳摶入朝，宣問壽數(shù)，對以丙子歲十月二十日夜或見雪，當(dāng)辦行計，若晴霽須展一紀(jì)。至期前夕，上不寢。初，夜遣宮人出視，回奏星象明燦。交更，再令出視，乃奏天陰，繼言雪下，遂出禁鑰，遣中使召太宗入對，命置酒，付宸翰屬以繼位，夜分乃退。上就寢，侍寢者聞鼻息聲異，急視之，已崩。太宗于是入繼。

　　V1.1版的故事雖然沒有燭影斧聲，但故事的核心是一樣的：神仙算命，老趙藥丸，趕緊叫寶貝兒弟弟來接班。

　　宋初歷史專用神化人物

　　陳摶老祖

　　其實燭影斧聲還有一個前傳?！稐钗墓勗贰肥歉鶕?jù)真宗朝詩人楊億的言行整理而成的，這部書里寫道：

　　開寶中，有神降于終南道士張守真，自言：“我天之尊神，號黑殺將軍，與玄武、天蓬等列為天之三大將。”言禍福多驗，每守真齋戒請之，神必降室中，風(fēng)肅肅然，聲如嬰見，獨守真能曉之。

　　太祖不豫，驛召守真至闕下，館于建隆觀，令下神。神曰：“天上宮闕已成，玉鏁開，晉王有仁心?！毖杂?，不復(fù)降。太祖以其妖，將加誅。會晏駕，

　　太宗即位……

　　這次跳大神兒的換成了道士張守真，玩兒的是神仙附體的把戲。然后說天上的宮殿開門了，晉王有仁心。言外之意，老趙你該上天住天宮去了，地上的事兒就交給你的寶貝兒弟弟、晉王趙光義吧。老趙聽完就想砍人，結(jié)果真如張真人所說，上了天宮。

　　這個天宮故事到此還沒算完。南宋邵博在《邵氏聞見后錄》里也記載了天宮故事，這沒什么稀奇的。比較嘆為觀止地是，邵博說，這故事“出《太宗實錄》、《國史·道釋志·符瑞志》”。

　　也就是說，這個天宮故事，是國家承認(rèn)的國史！

　　與此同時，著名史學(xué)家李燾的巨著《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也問世了，在這部書里，李燾集原版、1.1升級版和前傳的大成，搞出了橫空出世的“燭影斧聲”V2.0版，原文如下：

　　初，有神降于盩厔縣民張守真家，自言：“我天之尊神，號黑殺將軍，玉帝之輔也?！笔卣婷魁S戒祈請，神必降室中，風(fēng)肅然，聲若嬰兒，獨守真能曉之，所言禍福多驗。守真遂為道士。

　　上不豫，驛召守真至闕下。壬子，命內(nèi)侍王繼恩就建隆觀設(shè)黃箓醮，令守真降神，神言：“天上宮闕已成，玉鏁開。晉王有仁心?！毖杂櫜粡?fù)降。

　　上聞其言，即夜召晉王，屬以后事。左右皆不得聞，但遙見燭影下晉王時或離席，若有所遜避之狀，既而上引柱斧?地，大聲謂晉王曰：“好為之。”

　　在這個版本里，作者領(lǐng)會了1.1升級版的名人效應(yīng)，在使用原版的“燭影斧聲”的同時，嫁接了官方承認(rèn)的前傳，順便把容易引起歧義的“好做”改成了“好為之”，還把不合常理的部分（跳大神兒不算）改掉了，比如老趙大半夜突然出戳雪改成了戳地，比如趙光義當(dāng)天在壓根就沒在宮里住一宿。

　　到這里，“燭影斧聲”在宋代的進(jìn)化史結(jié)束了。在民間和官方宗教界、文學(xué)界、史學(xué)界各路精英的努力下，終于有了一個官方認(rèn)可的通行版！

　　等等，好像哪里不對？官方為什么要認(rèn)可趙光義殺死趙匡胤的“燭影斧聲”？

　　燭影斧聲，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人為誤會

　　2

　　因為直到《續(xù)資治通鑒長編》的“燭影斧聲”V2.0版，“燭影斧聲”說的根本就不是趙光義搞死趙匡胤。說“燭影斧聲”是趙光義殺趙匡胤的，有一種特別傻的說法，就是光義拿著一把大斧頭生生把他哥給砍死了。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場景，如何保留一具“玉色溫瑩如出湯沐”的尸體。

　　其實這是一種附會，因為“燭影斧聲”里提到了柱斧，關(guān)于柱斧是什么，有說禮器的，有說拂塵的，有說鎮(zhèn)紙的，莫衷一是。但無論如何，不會是一把砍人的斧頭。

　　燭影斧聲的“斧”不是斧頭

　　當(dāng)然，后來有聰明的人注意到了這個bug，于是毒酒說又應(yīng)運(yùn)而生。但所有這些說法都沒有領(lǐng)會“燭影斧聲”的精神：趙匡胤知道自己要死了，趕緊傳位給趙光義。傳位！這才是“燭影斧聲”的核心，也才是官方認(rèn)可、宣傳這個天宮聊齋故事的原因所在。既然是趙匡胤合法傳位，那么燭影斧聲哪來的弒兄篡位？至于“燭影斧聲”與篡位聯(lián)系在一起，據(jù)說是明清以后小說家干的好事。

　　然而“燭影斧聲”說的是篡位還是傳位，其實并不重要，因為這個故事根本就是假的！

　　前面梳理了半天“燭影斧聲”的進(jìn)化史，就是為了讓大家看到，這個故事是如何演變成后來的版本的。我們要驗證“燭影斧聲”的真假，當(dāng)然還是要求本溯源，去研究原版的故事。

　　首先來說，原版故事里，除了怪力亂神跳大神兒，有不符合史實的地方。一個是時間。原版故事里說，決定趙匡胤生死的是“十月廿日夜”的天氣情況。但事實是，趙匡胤在十月二十日凌晨駕崩，那么故事里決定他生死的夜晚應(yīng)該是十月十九日夜。顯然，文瑩沒有注意到這個時間細(xì)節(jié)，這個bug是李燾的V2.0版才改正的。

　　另一個bug是趙光義的行蹤。據(jù)原版故事記載，趙光義當(dāng)天就住在了宮里，一直到天亮。但事實是趙光義當(dāng)天夜里住在自己府上，有官方史料為證（后面會詳細(xì)說），所以后面兩個升級版本都把這一條去掉了。

　　可是無論升級版的故事如何完善，原版就是原版，“燭影斧聲”的故事從一開始就漏洞百出。

　　那為什么會漏洞百出呢？因為文瑩的初衷，根本就跟宮闈秘事無關(guān)。仔細(xì)閱讀《續(xù)湘山野錄》，就會發(fā)現(xiàn)很有意思的事情。

　　緊挨著“燭影斧聲”前面，講的是趙匡胤打北漢，北漢向宗主國契丹求救。契丹的宣徽使王白能掐會算，算出趙匡胤打不下北漢，還算出10年以后北漢滅亡，宋遼交戰(zhàn)等等細(xì)節(jié)?？傊@個故事的核心，是王白大仙兒很神。

　　緊挨著“燭影斧聲”后面，講的是太宗朝，文人潘閬裝神弄鬼嚇唬另一位文人柳開的故事。

　　總而言之，真真假假，不管是真大仙兒還是假扮鬼，“燭影斧聲”前后都是些怪力亂神的故事。如果把眼界放開，《湘山野錄》和《續(xù)湘山野錄》這兩部書里，這種“聊齋故事”比比皆是。考慮到文瑩的和尚身份，和他弘揚(yáng)佛法的用心，“燭影斧聲”其實就是一個宣傳混沌大仙兒能掐會算的軟文。

　　只不過，文瑩想用一個離奇的故事，宣傳宗教精神；宋代皇帝看重的，卻是趙匡胤傳位趙光義的政治合法性；到了后來的藝人文人那里，宮斗殘殺成了最大的流量價值。一個“燭影斧聲”被多次綁架，最終從“合法傳位”綁成了“弒兄篡位”。

　　?

　　趙光義到底有沒有弒兄篡位

　　3

　　無論“燭影斧聲”是真是假，無論他的初衷是證明“傳位”還是“篡位”，其實都無法說明，趙光義是否殺了趙匡胤。

　　關(guān)于趙光義弒兄，其實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但是話又說回來，可疑的行為和動機(jī)還是有的。

　　先來說說直接的行為。宋代官方史料里，記載了三個人的三件事。

　　第一人是程德玄，趙光義的親信，而且善醫(yī)術(shù)。根據(jù)宋代國史編纂而成的《宋史》，其《程德玄傳》記載：

　　太祖大漸之夕，德玄宿信陵坊，夜有扣關(guān)疾呼趣赴宮邸者。德玄遽起，不暇盥櫛，詣府，府門尚關(guān)。方三鼓，德玄不自悟，盤桓久之。俄頃，見內(nèi)侍王繼恩馳至，稱遺詔迎太宗即位。德玄因從以入，拜翰林使。

　　?

　　作為趙光義的心腹，程德玄大半夜不睡覺，說有人讓進(jìn)宮。于是跑到趙光義府門口等著，然后就等來了趙匡胤的傳位遺詔。你說程德玄是半夜失眠出來發(fā)神經(jīng)，碰巧遇到天上掉餡餅的幾率大；還是本來就知道這里有餡餅，專門跑來等的幾率大？

　　第二個人是馬韶，跳大神兒的。趙匡胤稱帝以后，禁止民間跳大神兒，怕這幫人陳說天命，忽悠人造反。馬韶其實是個法律邊緣的危險人物，可是程德玄居然跟他關(guān)系很好。據(jù)《宋史·馬韶傳》記載：

　　十月十九日，既夕，韶忽造德玄，德玄恐甚，詰其所以來，韶曰：“明日乃晉王利見之辰，韶故以相告。”德玄驚駭，止韶一室，遽入白太宗。太宗命德玄以仁防守之，將聞于太祖。及詰旦，太宗入謁，果受遺踐阼。

　　看見了沒有，又一個在十月十九日就知道趙匡胤要掛的。寫《續(xù)資治通鑒長編》的李燾認(rèn)為這事兒不靠譜，因為跟《程德玄傳》相矛盾。但我覺得一點都不矛盾，程德玄把馬韶關(guān)在家里，然后再去趙光義的府上，完全來得及。

　　最后一個人，是王繼恩。這是個宦官，用清宮辮子戲里大家最熟悉的角色類比，就是個“大內(nèi)總管”；另外他還兼任武德使，簡單來說就是類似于明代東廠廠公的角色。

　　《宋史·王繼恩傳》關(guān)于他在趙匡胤去世這天夜里的行蹤，記錄比較簡單：

　　及崩夕，太宗在南府，繼恩中夜馳詣府邸，請?zhí)谌搿?p>　　后來寫《資治通鑒》的司馬光，又從錢公輔處打聽到一個更八卦的消息：

　　太祖初晏駕，時已四鼓，孝章宋后使內(nèi)侍都知王繼隆召秦王德芳，繼隆以太祖?zhèn)魑粫x王之志素定，乃不詣德芳，而以親事一人徑趨開封府召晉王。見醫(yī)官賈德玄先坐于府門，問其故，德玄曰：“去夜二鼓，有呼我門者，曰‘晉王召’，出視則無人，如是者三。吾恐晉王有疾，故來?！崩^隆異之，乃告以故，叩門，與之俱入見王，且召之。

　　王大驚，猶豫不敢行，曰：“吾當(dāng)與家人議之。”入久不出，繼隆趣之，曰：“事久將為他人有矣?！彼炫c王雪中步行至宮門，呼而入。繼隆使王且止其直廬，曰：“王且待于此，繼隆當(dāng)先入言之。”德玄曰：“便應(yīng)直前，何待之有？”遂與俱進(jìn)。

　　至寢殿，宋后聞繼隆至，問曰：“德芳來邪？”繼隆曰：“晉王至矣?！焙笠娡?，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官家?！蓖跗唬骸肮脖８毁F，無憂也?！钡滦鬄榘嘈校载?，故官不甚達(dá)，然太宗亦優(yōu)容之。

　　這段故事記載于《涑水記聞》，據(jù)李燾分析，《涑水記聞》是司馬光為了寫《資治通鑒后紀(jì)》而準(zhǔn)備的資料集。錢公輔曾做過知制誥，比較接近中樞，所以司馬光從他那兒搞到一些宮廷消息，可信度還是可以的。只不過程德玄和王繼恩的名字出了點問題。

　　我們來綜合一下。在官方正式承認(rèn)的檔案里，在趙匡胤去世前夕的那個夜晚，跳大神兒的馬韶來找趙光義的心腹程德玄，告訴他今天晚上趙光義大吉大利；于是程德玄把馬韶關(guān)了起來，三更半夜跑到趙光義府門前等著；這時候王繼恩拿著遺詔來了，趙光義入宮繼位。而《涑水記聞》補(bǔ)充了一點，就是當(dāng)時宋皇后想迎立趙匡胤的少子趙德芳，結(jié)果由于王繼恩的堅持，趙光義急匆匆搶著入宮繼位了。

　　有沒有覺得哪里別扭？問題就在馬韶和程德玄，怎么就像事先知道趙匡胤會掛一樣。一個說趙光義大吉大利，一個跑來等消息，而且真的就等來了王繼恩。

　　所以我說，在趙匡胤去世的那個夜里，趙光義，至少是他的黨羽，具有“可疑的行為”?！盃T影斧聲”衍生出的趙光義用毒酒毒死趙匡胤，也是從這個可疑的行為變種出來的。那個程德玄不是醫(yī)生嘛，能醫(yī)人者必能殺人。

　　除了“可疑的行為”，趙光義對趙匡胤下手，還有一個“可疑的動機(jī)”，那就是趙匡胤扶持兒子趙德昭。

　　這個我不展開說了。就說兩點。一個是在趙氏宗族內(nèi)部的官職體系中，除了趙光義，趙匡胤的四弟趙光美（就是后來的趙廷美）、大兒子趙德昭、小兒子趙德芳，他們?nèi)齻€人的官職，是按照年齡依次從高到底的?？墒窃陂_寶六年（973年），這個次序竟然被不聲不響地打破了。

　　當(dāng)時有一種官職叫檢校官，簡單說就是一個榮譽(yù)性官職，純粹就是誰高誰好看，沒權(quán)也沒錢的一種職位。開寶六年，趙光美和趙德昭同時加檢校官，按說應(yīng)該是光美高于德昭才對?？墒聦嵤牵饷赖臋z校太保低于德昭的檢校太傅。

　　開寶九年（976年），在趙匡胤人生的最后一年里，吳越國王錢俶入朝。以往接待諸侯或者降王的任務(wù)，都由趙光義擔(dān)任，然而這次，趙匡胤把機(jī)會給了趙德昭。

　　顯然，趙匡胤正在逐漸抬高趙德昭的地位，并讓趙德昭參與政事，鍛煉能力。假以時日，趙德昭必然成為趙光義的競爭對手。

　　所以我說，趙光義搞死趙匡胤，具備“可疑的動機(jī)”。

　　但是不管行為和動機(jī)多么可疑，也只是可疑而已。這期間到底有什么蹊蹺，史料已經(jīng)無法給予更多真相?；蛟S來自敵國的記載，可供參考。

　　據(jù)《遼史·景宗本紀(jì)上》記載：“宋主匡胤殂，其弟炅自立?！壁w炅，就是趙光義繼位以后改的新名字。

　　因為篇幅有限，第三個問題，也就是趙光義繼位的合法性，我就不展開說了。不過可能會讓大家很失望，從史料來看，趙光義的繼位在程序上完全合法。理由有四個：

　　1、金匱之盟。就是趙匡胤傳趙光義，趙光義傳趙光美，趙光美再傳回趙德昭。這個有爭議，問題也比較復(fù)雜。我是傾向于，有這個三傳約存在。那么趙光義首先具備了繼位資格。

　　2、親王尹京。趙光義封晉王，任開封府尹。按照唐末五代慣例，親王同時兼任首都市長，這就是合法的皇位繼承人。趙光義實際上就是合法的皇儲。

　　3、太祖遺詔。以往一直都說沒有趙匡胤傳位趙光義的遺詔，不過據(jù)王育濟(jì)先生考證，其實《宋會要輯稿》里就有傳位詔書的全文。別的地方也有原文記載，只是要么記錯了時間，要么過于零散，因而長期以來沒有得到人們重視。當(dāng)然，你問這個遺詔是真的假的，反正現(xiàn)在還無法證明它是假的，估計以后也很難。

　　4、搶先繼位。所以從程序上來看，趙匡胤不管是不是正常死亡，第一順位人都是趙光義。宋太后讓王繼恩去找趙德芳，這才是非法要搞事情。就算不讓趙光義繼位，趙光美、趙德昭的合法性都遠(yuǎn)遠(yuǎn)高于趙德芳。所以從合法程序來說，趙光義并沒有搶趙德芳的皇位，反而宋皇后和趙德芳是搶奪的一方。

　　趙光義的即位應(yīng)該是合法的

　　當(dāng)然，皇位這種東西，自古以來就沒有說你的就是你的，當(dāng)了皇帝的還能被拉下馬，何況趙光義只是個皇儲。所以趙光義搶先跟著王繼恩入宮去搶奪自己合法的皇位，這一點反倒是沒什么好吐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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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總結(jié)下：

　　1、“燭影斧聲”純屬子虛烏有。和尚想用它宣傳宗教，皇帝想用“傳位”來加強(qiáng)合法性，藝人想用“篡位”來吸流量，大家一起用一個假故事忽悠吃瓜群眾而已。

　　2、在趙匡胤去世前夕，趙光義行為可疑，也具有殺人動機(jī)。因此不能完全免除他弒兄的可能性。但這也只是一種可能性，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他真的動手了。

　　3、趙光義繼位在程序上完全合法，并沒有“篡位”的證據(jù)。